湖东县驻京办，唱了歌。唐天明待了不到半年，7年前。正好驻在现在这位置上的部ຖ队搬走，那里位置。但是，有一个老乡就在这部队里混了个ฐ参谋。老乡牵线搭桥，唐天明拜会了部队首长，喝了酒，都很不，唐天明。部队将营房最前面的一个原本是首长住的院子整个借给了湖东县驻京办。房子一共20间。唐天明的办公室带卧室共两间，冷振武和胡忆各一间办公室、一个卧室。一大间用作会议室兼接待室。另外有4间客房，其中有两个ฐ是两间房改成的套房，装修都十分上档次。还有厨房、卫生间。用湖东县委书记宗仁的话说，这湖东驻京办是按照三星级宾馆配置的。唐天明的观点是：要让驻京办温暖、舒适，成为所有来京和在京的湖东人的家。
冬天的阳光照到เ这院子的时候，已经是早晨8点。驻京办里除了鸟声，什么声音也没有。胡忆晚上不住这里，她丈夫就在三零五医院，他们在北京买了房子。冷振武住在院子的西边，昨天，他陪农业部ຖ的王晔处长回湖东了。这大院子里，现在就只有唐天明和厨师老李两ä个人。唐天明躺在床上，看着阳光照在窗帘上，觉得那ว阳光格外的暖和。北京不像湖东，湖东地处江淮之间，冬天没有暖气，室内也冷得伸不出手。北京虽然气温低，只要不出门，暖气开着，屋内总是暖意融融。住了7年，唐天明是真的喜欢上北京的冬天了。每年冬天，他基本上都住在这里，只有春节才回去。有两年，他将妻子王红和儿子唐凯接到北京，一家三口，亲身感受了一番北方年的情趣与氛围。去年，儿子唐凯考到南开大学读博，京津城际列车开通后，从天津到北京的时间比从湖东到เ南州时间还短。有时周末唐凯便过来。但现在，根本不来了。看来，是已经融入了新生活。唐天明也不强求，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他像对待工ื作一样，从来都是随缘。不强求，不逾矩，心安即是快乐。
上午，唐天明约好了要到叶老将军那里去的。
起了床，唐天明梳洗了一番，正要到厨房吃饭，一眼瞥见办公桌上的小木偶。他拿起来，这是一个正在钢丝上行走的木偶。木偶是个ฐ笑着的小人，只要你打开下面的机关，他就从钢丝的这头走到另一头，然后再掉头走回来。你不让他停止，他就会一直走着。这木偶是他在京的老同学、现在在社科院的黄涛教授送的，其寓意自然是很深刻๑。在这木偶的边上，还有一只小布偶，是一个穿着裙子正在低头思考的小女孩，神情沉静，可爱可亲。这是方แ小丫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当时打开盒子时，里面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献给敬爱的唐！唐天明看了，只是一笑。这丫头，也学会讨好唐主任了。他将这两ä样一起放在桌上，一个是无声的警示，一个是亲切的美好。
老李早晨煮了稀饭，唐天明喝了3碗。稀饭咸菜，是唐天明一直改不了的习惯。再就是出门非得带上茶杯。有句说，出门如果碰见端着茶杯的人，大半都是湖东人。湖东人就这习惯，不用教，自然都会。当然，现在唐天明出门虽然带着茶杯，但是不会端出车子。他只将茶杯放在车内。风度嘛！毕竟代表着湖东的形象，别人可以端着茶杯，他不能。他是湖东站在祖国心脏里的前沿人物。他是唐天明，不是王天达，更不是那些来京出差的科局长们。
老李问唐天明：“唐主ว任，最近不回湖东吧？”
“不回。”唐天明回过头“你想回去？”
“是有点事。想…”老李是湖东宾馆的厨师，前年，唐天明向宗仁提议把他调到驻京办的。唐天明的理由很简单，驻京办少不得临时的吃请，没有过硬的、代表湖东烹饪技术的厨师，怎么拿得出去？果然，老李一过来，驻京办红火多了。一些在京的湖东老乡有时过来，就在食堂吃饭，随便，且能吃到家乡口味。县里领导过来，吃住都在驻京办，这里地理位置好，紧临四环，无论到เ哪里都方便。可是现在？秦钢上次透露的驻京办要撤离的消息，最近越来越趋向真实了。昨天，南州驻京办主任容浩也告诉唐天明，县级驻京办确实将要被撤了。当然，怎么撤，何时撤，还没定。但得做好准备，不能ม到时中央一声令下，你还手足无措糊里糊涂ิ。唐天明说撤与不撤，都是上面说了算，不过还没正式文件。县级驻京办那ว么多，在京城盘根错节，要想一夜间全部ຖ撤离，难哪！留下的那么一大摊子事儿，谁来收拾？
“那你就回去吧。什么เ时候走？”唐天明回过神来问。
老李说：“想周五回去。正好周六周日在家待两ä天。周日晚上坐火车过来。那ว样，就得让唐主任您…”
“我没事，能对付。”唐天明说着出了厨房，到自己办公室拿了包，出门上车，直奔西山干休所。叶老将军就住在那里。叶将军原来在国防部，是中将副主任。15岁就离开湖东抗日，7๕0多年再没回过湖东。直到唐天明到驻京办来当主任，才通过熟人找到叶老将军。那时将军已经离休了。唐天明特地去拜访，带去了家乡的土特产和两本介绍湖东人文的书籍。老将军见到เ家乡来人，竟然流泪。过后老将军给唐天明寄了一首诗：
一别湖东七十载，
为国征战鬓早白。
忽闻乡音泪已๐落，
东望故园满尘埃。
唐天明专门请书法家将这诗写了又装裱好，放到了湖东博物馆内。又拍了照ั片送给老将军。老将军自然高兴。5๓年前，老将军不顾ุ年事已高，专程回了趟故乡。这是湖东30่年来回乡的最高级别领ๆ导，湖东整个班子都出动了。省委也派人陪同。老将军回到老家看了看，又在湖东住了两天，回京后，通过关系，给湖东争取了一笔2๐0่00่万的无偿资金，其中ณ100万修了老将军故居，另外的钱全部ຖ进入了财政笼子。这几年，每年春节前，县里都是两个一把手来京，专程给老将军拜年。平时，唐天明大概一两个ฐ月去一次干休所。老将军老伴去世十来年了，将军一个ฐ人住，看看书，写写字，更多的时间是口述回忆录。唐天明一去，将军话就多了，也因为老将军，唐天明认识了许多军队里的干部，再进一步发展，在京城竟然建立起了一个ฐ以老将军为轴心的关系圈子。这圈子里有许多人都是在京各部门掌握着实权的人物，其中有3๑位副部长，都曾是老将军的部下。湖东这几年上马的好几个重点项目，都是通过这些人争取的。“这些经过浴血奋战走过来的将军们，都是硕果，都是宝贝啊！”湖东前任书记鲁天就曾如此总结。唐天明尊敬这个“宝贝”老将军身上总有一股子气，让他感到正直与明亮。
到เ了干休所，老将军早已在客厅等着了。
唐天明先将一包东西放到茶几上，这是前两ä天老将军嘱他从湖东带过来的咸菜。可别ี小看了这咸菜，老将军就好这一口。每年，唐天明得送上20่斤ภ。按老将军的话说，他还是在控制着不敢多吃。这湖东的小咸菜，味道就是好。吃着，就能想起早已๐故去的老母亲…这是家乡的味道啊！藏在游子心的最深处。
老将军拿起咸菜，闻了闻，才放下，又让服务员上了茶。
唐天明说：“老将军，最近气色好啊！回忆录快了吧？”
“还早呢。抗日才完。”老将军又踱到เ书房里，喊唐天明过来看。唐天明知道这是老将军又有书法新า作了。老将军的字，说不上大好，但在那ว一代工农干部中，算是上乘。这两ä年，老将军居然还临起了帖ຆ，专攻魏碑。字慢慢地也开始拙朴、刚劲，有了些书法的气息。
“怎么样？有长进吧？”老将军将字展开，是一副对联。
唐天明念道：“海ร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好联好字！这是海ร刚峰的吧？”
“正是。天明果真了得！”老将军抹了下胡须“我平生最喜欢海ร瑞为人为ฦ官。可惜，现在人都忘记他了。海刚峰耿直，我的字也取直意。上周我曾拿给蒋老看，他说很不错，建议我参加春节老干部ຖ书展。”
“既然蒋老都肯定了，自然是相当的好。就参加吧，好字共欣赏，才算是好！”唐天明又看了眼这立轴，依他所见，字是有力，但章法上还是显得有些松散，气韵不够灵动，过于“直”了。不过这句话他没有说，老将军还在看自己的字，仿佛看他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
回到客厅，唐天明喝了口茶。这茶，也是湖东的。自从老将军回了一趟湖东，就改喝湖东茶了。湖东茶是绿茶，叶小，芽嫩，明前开摘，以一叶一芽为上，两ä叶一芽为中。取茶叶少许，放入杯中ณ，以沸水冲之，茶叶在杯中ณ随着水流上下翻飞。等水定了，茶叶则慢慢沉下，茶汤先是淡白，继而青绿，再后澄明。湖东茶一般情况下只能ม泡上三次，第四次就会寡淡无味。关键是，湖东茶一入水即有清香，香气若兰，因此，湖东茶又叫若兰茶。老将军改喝湖东茶后，唐天明每年就得从湖东捎一些茶叶过来。除了老将军，其他一些在京的老乡和关系户也或多或少地送上一点。在送茶叶方面，唐天明是十分灵活的。头一年送了，他会选择合适时机问问口味如何，如果对方แ仅仅是应付几句，他便清楚了，这茶人家不喜欢，就改送别ี的吧！送礼是门学问，作为ฦ驻京办主任，很大一部分工ื作就是送礼ึ。送的人多，杂，成分也特殊。与其送人不喜欢的，还不如不送。送人喜欢的，能ม以少胜多，达到เ意想不到เ的效果。驻京办每年大概要送出500่斤茶叶，现在铁ກ杆的湖东茶迷，也有30多人了，包括老将军在内。一年1้5斤ภ茶，算起来也才三四千元，可收效明显。这茶，你得天天喝，喝着喝着，你就得想到湖东，想到唐天明，想到得给湖东争取些什么。这是感情，也是责任啊！
“老将军，今年春节回湖东过吧？”
“哈哈，好啊！我真想回去呢。可是，他们不同意啊！”老将军说的他们是指保健医生。老将军大病没有，但血压偏高，心血管也有些问题。这些病随时都有可能ม发作，医生建议他少离开北京，也是为他身体考虑。
唐天明也轻松一笑，说：“其实也没事的。老将军身体这么好，到เ时真要回去了，我们让县医院成立个专家组…”
“那倒不必了。大过年的，搅和得人家不安宁。我一生最怕的就是打扰别人。等到เ明年春天再说吧，天气暖了，我还想看看长湖边上那些从外地飞来的鸥鸟呢！”老将军说着用手比划了下。长湖鸥影，是湖东十景之ใ一。
唐天明马上道：“我还正要给老将军汇报。长湖那一带，县里想申ã报湿地保护区，把下长湖一带的老百姓移到上长湖来集中居住。长湖成了湿地保护区后，总面积将达到15万亩，以后将成为江淮之间最大的候鸟迁徙地。”
“这想法好啊！”老将军问：“还得北京这边批吧？”
“那自然。是国土部办。过两天，哲成县长要带人过来，或许部里那边还得请老将军打个招呼。王副部长是您的老部ຖ下。”
“这个ฐ行。没问题。大好事嘛，我同意！”老将军说“等王县长他们来了，我再说。”
警卫过来，让老将军吃了药。唐天明的手机正好响了，他接通一听，是胡忆。胡忆声音很急，道：“唐主任，这边出事了。”
“出事了？什么เ事？”唐天明一激灵，驻京办在北京城除了上下联系，有时候也是“救火办”在北京的湖东人出了什么事，往往都得驻京办出面来解决。特别是劳务纠纷这一块，经常会出些大大小小的乱子。唐天明每个月都得给他们收拾一两ä个烂摊子。这不，又来了。
“是这样，唐主任，刚才郊区政府打来电话，说我们的20่0่多工ื人把他们政府大门给堵了。”
“政府大门？什么时候？”
“从早晨8点到现在，两个小时了。”
“搞清楚是谁的人了吗？”唐天明倒不是太急，这样的事见得多了，便从容了。
胡忆说：“大概是天达集团的工ื人，是为结账的事。我刚才给天达的王总打电å话，他没接。唐主任，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