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后。都透着一股没落的味道，与凤凰一样，借一个更偏远的小镇茶๙。这座民国时代的县城，竟然现那个绒线铺的老板。却真的娶到了那个女孩子，沿街有文庙、观音阁、杨家祠堂等古迹。城里的居民闲散得出奇，玩纸牌，聊家常，
乾州古城始建于明清时。写成了《边城》，只能匆匆看一眼而已。我不无遗憾地从老街出来，走到万溶江边。断ษ壁残垣之下，江水深而窄，如同一道护城河。如果那时的城墙还在，该多好。
寨中一座建于民国二十年的石拱桥，是德夯“接龙”的场所。秋后的黄道吉日，全寨男女老少身着盛装，敲锣打鼓沿着溪水去接龙。回来的路上，众人共举一匹几丈长的白布，象征长龙，舞之ใ蹈之ใ，声势浩é大。苗寨借此庆祝丰收，并祈祷家业兴旺。
司机把我丢在矮寨时，我有些着急了。时间刚过六点钟็，天色已经黑得如同锅底。山上看到的那些灯火，现在全都躲入依山而建的寨子里去了。路边不过三四盏淡淡的灯。再往前走几十米，连住户也没有了，一片黑灯瞎火。回过头来，只看到半空中ณ几道光带，是刚才下山的路。连续问了两户开了灯打牌的人家，得知福来餐馆有住宿，就是路边亮灯的第一家，心中一阵狂喜。
河对面山岩上刻了“边城”二字，那边才是湖南的茶峒镇。两岸之间横一条铁索，一只方头木船在河中来回。船不小，足可以容纳二三十人。两头的柱子上拴着铁环，穿在铁索上。头花白的老船夫，扳着铁索，慢慢地拉船过河。眼前所见的一切与沈从文的《边城》几无二致。他身后的两ä只木箱上搁着一只篾篓子，过渡的人往里面放三毛钱的船钱。我没有零钱，老船夫挥挥手算了，依然自顾ุ自地拉船。他是那么平静从容，不知在这两省之间把船来去渡过了多少人？岁月又是怎样爬上了他满头的白？这船在河上来去，这船在时光中来去。
凉亭桥上卖肉卖菜卖米粉，人来人往。过桥就到青石板铺成的东平街，空中ณ飘浮着花椒桂皮的香味。祖传的老宅绵延两里路长。关帝宫居中，是镇上仅存的宗教建筑。很多年前，某一个月夜，大戏开锣，几百人同场看戏。戏里戏外，是寂寞深山里的热闹人生。
走了好久，总算有了第二个乘客。司机停车的当儿，指着远方แ山影朦胧处：“那就是八面山，四周悬崖峭壁，大大小小山洞无数。天坑深不可测，洞内暗河找不到源头。最高的是登天堡，最奇的是燕子洞。我们这有个老头，八十五岁时上了一趟燕子洞，回来对众人说，这下死了都值得了。你要是去的话，明天可以坐我的车。”
那ว时陈渠珍力图自强，取川边改土归流经验，参考山西省的办法，把所辖十三县划成一百余乡区，试行自治。在保靖设立了师范讲习所、联合中学、女子中学、职业女校，开办了六个小工厂、一座林场，教师与技术人员全部从长沙聘请，还设立了一个报馆，地方气象为之一新า。
东汉伏波将军马援将海ร南岛纳入了汉朝的疆域，在越南北部的德江县立下铜柱，两次大战却没能征服五溪蛮。马希范自称是他的后代，铜柱既ຂ立，五溪平定，也算完成了前辈马援未竟的功业。彭士愁虽败，但仍为溪州刺史，官居正三品，有诛杀中下级官吏之权，官位世袭。他的儿子彭师杲虽然是人质，为感楚王的不杀之ใ恩，一直死心塌地跟着楚王。直至后来楚国为南唐所灭，病死金陵。
暮霭里，水上漂浮ด的船都起了回家的意思。带篷的渔船上，那男人以天为被，以船为床，在酉水里打鱼为生。敞口的船上，一个女人正在摇桨，船上带了一堆柴火回家去。采茶时候，也是插秧的季节。
傍晚时分，没什么游客。山间清幽，除了当年修筑的碉堡，就是满山遍布的坟茔。凤凰山以形态奇丽ษ，貌似凤凰而得名，死后归葬这方风水宝地，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圆寂的僧尼、抗日的将士都在凤凰山作了邻居。
过了水心寨，就进入沅陵地界了。船主讲一口五强溪话，凭着他的指引看两岸青山。袅袅的白雾中，馒头山若隐若现。传说张果老在这里做饭，淘米水流成了山下的米汤溪，终年都是浑浑的。江上飘着细雨，偶尔有白鹭飞过。有人挥手叫船，也有人下船。平滩上的牧童，树丛中的木板房，山里的世界，一切皆沉静美好。船过柳林汊，明月山遥遥相望。山头应该有座小庙的，不然树梢上何以飘扬着百姓许愿的黄丝带？只不知沈从文笔下那位为母亲在悬崖上开凿道路，然后又远走他乡的孝顺儿子后来怎样？这一路传说，让旅程平添了几分神秘的诗意。
冬笋不出土，采掘颇有点难度。随着天气回暖，它们开始探头探脑打听春的消息。笋尖冒出细小碧绿的叶子，身上穿着棕色的外衣。时值桃花盛开，乡人称之为桃花笋。过了清明节，就算春笋，好阳光好雨露，见风就长。在旁边蹲上个ฐ把时辰，几乎能看清它们往上蹿的势头，这时就得封山了。
桃花源寄托了中国人对于人生的美好期望。世外虽有桃花源，人们却难以逃离纷纷扰扰的俗世忧乐。暮色降临，在白马渡找一只竹筏，解缆顺ิ流而下。桃花开得千树万树，却不能随身带上船。
渊明号是一条仿古游船，平时很少开动，停在县政府门口的防洪纪念碑下。如果人多，可以包船溯江而上作一日游。年轻人坐得多的是去往双洲的小木船。解开缆绳，动柴油机，小船向江心驶去。这种专载客人的桃源划ฐ子“漂浮水面如一片叶子，数量之多如淡干鱼”。迎面驶来大船，那ว汉子在船头迎风而立。这条江比起以前冷清了不少，但是木柴运输仍然十分可观，林业检查站的大船终年忙碌不休。
这次旅行为我打开了一片全新的天地。可惜很多地方，都想去而未能去。因为时间和旅费有限，还有旷日持久的伤病和突然而至的寒冷。在凤凰的龙潭河峡谷，捧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脚，居然不觉得痛。回到上海，再次去医院做了小手术。很长一段时间，脑海里始终回荡着湘西的影子。那是一本厚重的大书，任何人用其一生，都不可能ม穷尽湘西。我亦无法逃离红尘，所以只能带着遗憾离开。
劳碌风尘星戴月，有功无过问何尤？
整军原不为ฦ封侯，教战那能作楚囚？
脱却征衣空对眠，徒憎白早罨头。
落款名姓已๐经漫漶不清。那是怎样的惨绿心肠，英雄肝胆？这座废弃的祠堂，作监狱，作猪圈，作牛栏，任其破败下去，实在有些可惜。从姓氏看得出，吉家是外来人氏，在本地的后代也少，要不然祠堂不会如此冷清。
祠堂外隔着新插的稻田、嫩绿的荷池，天王殿与民居挨在一起。路口照例有个小小的土地祠。里面供的神像身披红袍，双目圆睁，脚踏法轮。湘西民间敬鬼信神，不分道佛，皆有香火供奉。村民扛着农具，说笑着走过来。晴和的日子，布谷鸟叫唤格外深远，各色虫鸣高低起伏，南方草木中ณ的声音，听来别有一种凄美。
由敬神所产生的大众娱ຉ乐木偶戏，论角色整齐，行头讲究，以浦市为ฦ著。辰河高腔源自江西“弋阳腔”，融合汉剧ຕ、昆腔以及本地山歌号子，自明朝源于浦市，沿水路唱遍湘西大小城镇。据说辰河高腔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演员与观众互动的剧种，四百个ฐ剧目中最出名的是源于佛经的《目连戏》。戏共四十八本，在河堤上搭台开唱。演到《抬灵棺》一节时，所有的乡村头人参加迎接，经过的每家都要烧香跪拜，场面盛大。
我佩服死了江西商人，湘西一路行来，大小码头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江西会馆万寿宫必定是各处商埠中最气派的。浦市镇上的万寿宫，至今还保持原貌。宫内有古戏台，高腔一起，唢呐伴奏，情调清越悲壮。春秋两季农事起结，乡人凑份子邀请戏班热闹数日，看戏的人借此亲友会面，闲话渔樵，一片繁华。
于我而言，看戏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只能就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