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选好了么？”老板笑着看我。
“唉呦！
“我一直心安理得地。他带的几届高三班，很疼，等到公费本科招生全面结束也没等到。对不起对不起，过了几天他到我家里来。没有我的名字，因为对班主任不满意，我们全班告到了校长办公室，终于让校长答应进入高三就给我们换班主任。那时还在带毕业班的潘导很有名气，”我重重一拍脑袋。我去学校问潘导。
高三开学的第一天我们看到เ果真是潘导走上讲台训话，都开心地鼓掌。潘导那时三十出头，高高瘦瘦，非常帅气，很受女生欢迎。
他走上讲台后沉默一会，突然说：“刚才在办公室门前我碰上了两个高你们一届的学生，他们都向我问好。只不过一个是开心地告诉我来校转团关系，另一个却不说话。直到那个转团关系的同学走进团办，他才偷偷走进我办公室旁边的房间。”他抬眼看向我们，犀利的眼神似乎在我们每个ฐ人的脸上逗留แ过，“你们知道他进去的房间是什么地方么？”
“那个牌子上挂的是：高复班报名处。”潘导的声音非常好听，很磁性。他声音不大，却仿佛能穿透人心，“明年此时，你们希望走进的是哪个房间？”
当时我的心咯噔一下。第一次现，改变命运的时机居然这么接近了。我们学校是本地最好的中学，有很多特权阶级的子弟靠关系进来，也有很多农村家庭的孩子凭着苦读用高分推开这所知名中学的大门。我比农村孩子幸运，初中ณ高中都在这所学校读，但是成绩却一直不上不下。
高三那年我第一次审视自己้，现如果以我目前的成绩，我最多只能读个自费。那时大学有公费自费之分，公费一年学费只要三四百，自费却要两ä三千甚至更高。我父母一个ฐ月工资加起来不到七百块，怎么负担得起我读自费？
爸对我语重心长地说过一番话：女儿，你不读大学能干什么เ？你希望像我跟你妈那样做工人么เ？那么你今后的日子会怎么过，看看我跟你妈就知道了。
环顾家中简陋的家具，油腻腻的厨房，我摇头。
高三那年我玩命似地读书，拿潘导的话来说，就是开窍了。这绝对与潘导跟我爸的刺激有关。那是我这辈子最努力的一年，而且我的确达到เ了目标。可是，命运还是跟我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成绩改变了又怎样？我还是来到了高复班。
所以可想而知当我在高复班看到他时，想起他一年前的话，会有多大感触。下课后潘导把我叫出教室，我依旧在他面前抽泣着。他沉默一会儿，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很多事情，当你在面对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五年后，你再回头看，会现其实根本没什么เ大不了。”
说完后他就走了，留下我愣愣地回味这句话。
“潘导还真是……”小懒忍不住笑起来，“早就听说他开导人很有一套，他那ว句话对你有用么？”
“当时没什么感觉，过了三年再回头想，的确是这样。你看，不用五年，三年后再回头看这件事，其实也真的没什么大不了。我反而觉得，既然命运给我设了这个坎，让我比别人更早经历挫折，对我自己的心智磨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我跳下栏杆，围着小懒跑圈圈，一边搓着手大喊：“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行拂乱其所为ฦ，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ม。”豪气万千地背完，对着小懒将自己的胸膛拍得砰砰响，“你看，我将来可是要担大任的。这点破事儿算啥呀？”
我的声音很大，幸好是郊区的深夜，除了偶尔经过的车辆，没有任何行人。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潘导，我会一辈子记住他这句话。
小懒一直温柔地看着我，我笑着告诉他：“在第二次高考前夕，我从电视新า闻里听到เ了省内最大的高考舞弊案。省教委主ว任被抓，罪名是收取贿赂，将行贿者顶替了别ี人的成绩。新า闻里没有提到是谁的成绩被顶了，但是我无法不联想到自己้。”
“应该是你了，还有那个跟你号码对撞的女生。”小懒โ摇头叹息，“只不过不会有人来告诉你……”
“新า闻里说有十多个呢。也许我是那个主任用来换钱的其中之一，也许不是。我已经不想去弄明白了。我只知道，我的命运在此转了巨เ大的弯，是好是坏，谁都说不准。”我看一眼黑乎乎的江面，吐出长长一口气，“我只知道，生活还要继续，没有理由老是纠缠在过去的事情上。像祥林嫂那样扒出自己的伤供人观赏，只能惹来嘲笑。”
他微笑着点头：“我本来很后悔逼你讲出这样惨痛的经历。不过现在看来，你愿意提，就说明已经没事了。”他注视着我，路灯下他的双眼炯炯有神，“春儿，你真的很坚强。就算碰到这样的事，也没有垮下，第二年还考得更好。”
一瞬间，心脏没来由á地猛跳了几下。我不自然地笑笑，缩紧被寒风吹得瑟瑟抖的身体：“其实我还是很亏啊。第二年高考就改成并规制了，我就算考上重点线，还是得交25oo一年，而上一届只要4oo，我父母的负担依旧ງ很重。”
他要解下大衣给我，被我拒绝了。他用力拍拍我的肩膀：“春儿，你那么坚强。我相信这些都是小难关，你肯定有办法克服的。”
那一夜我们谈到凌晨一点多，直到受不了江边的寒风为止。那夜我们俩都眼睛通红，不停抽着鼻子。搞不清是被冻的，还是熬夜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