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熟悉那张，就连舞台背景看上去也只完成了一半，但演员们都穿着剧服。舞台上站着好几个ฐ人，
剧场没有她想象的，她的江河已经化作了骨灰，一个戴着王冠、穿着长袍的人坐在上面。空荡荡的座位上散乱地坐了几，弄成了大胡子的新า疆人形象，看到เ舞台&#。也没有音乐่，但是，却不熟悉那个ฐ人，因为ฦ她从第一眼就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她的江河，最正中有一把还算是漂亮的椅，不知道，永远都不可能ม出现在她面前了。尽管她觉得眼前的这张脸非常熟悉，但是，眼神却是陌生的。白璧当然立刻就想了起来，昨天上午在考古研究所的门口，这个男人曾经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她。是的，她记得这个ฐ人的眼睛，而且，她还记得一句话——“熟悉的脸是最大陷阱”。于是，她有了一种本能的自卫反应，她只把门开了一条小缝，小心地问他：“你是谁？”
她继续念下去——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这些天过得还好吗？那天结束以后，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他们找你找了很久ื。不过我知道你心里所想的，我能理解。走，去我的办公室坐一会儿吧，这里的人都有自己手头的工作。”文好古把白璧带出了这间房间，进入他的办公室。
“白璧，你还好吗？”萧瑟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某个ฐ明星。
“估计可能ม是酒后驾车，在深夜1้1点，没戴头盔，开着一辆车龄较老的国产摩托，沿着苏州河边的小马路一直飞行驶，因为苏州河拐弯，他来不及控制ๆ方向，直接撞在了防护堤上，身体被撞飞了起来，头朝下掉在马路上，当场死亡。”警官以极其客观的语言叙述着事情的生经过。
第一次认识江河是在许安多的生日聚会上，那晚她一直觉得有一个人的目光在注视着她，但又捕捉不到那个目光。直到聚会结束以后，她拒绝了许安多用摩托送她回家的请求，独自一个人回家时，眼前才重新出现了江河的目光。她答应了江河送她回家的请求，路并不远，他们步行走着，几乎没说什么话，只是江河的眼神在不断ษ地闪烁着，似乎是在用眼睛和她进行着某种交流。第二天，白璧就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邀他出来，她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เ要给他打电å话，总之是一种直觉，谁都说不清的直觉。从江河拿起电话和她说话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和许安多完了，而和这个ฐ叫江河的喜欢沉默的人开始了。她又记起了江河的目光，他的目光总是在不停地闪烁着，犹疑不定，似乎深含着什么，又或许是一种深埋的自卑感所致。有深刻自卑感的人，通常也有很强的自尊心，白璧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尽管嘴上从来没说过，但江河从来不愿落在别人后头，而且他也总有自己้的办法过别人。这个城市一向有着歧视农村人的习惯，这使得江河总是带着一种屈辱感生活着。白璧深深地感到เ了江河的目光里隐含着的屈辱感，她知道这是一种毫无理由的不平等，所以，江河需要她抚慰自己้。
第三幕——坟墓谷
那天白璧倒在马路上，是被一辆助动车撞了，其实伤得也不重，只是擦破了皮而已，许安多驾着摩托路过那里，现了她。于是，他主动地邀请她上来，带她去了医院，他还记得白璧贴在他背后的感觉，冷冷的，一言不，有些抖，就像载着一件白瓷做的佛像雕塑。瓷器是碰不起的，作为考古人员的许安多深谙此理，他始终不敢造次，只是觉得白璧绝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身上总是散一种让人不可靠近的力量。后来，他才知道，白璧的父亲叫白正秋，也是当年考古研究所的老前辈，与所长文好古是同一届的，在十几年前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然而，她最终还是被江河夺去了，可是，江河还是没有等到真正得到她的那一天。别再想她了，许安多摇了摇头，拐进了一条幽暗的小马路。
接下来，是江河单位的领导，考古研究所的所长致辞。现任所长的名字叫文好古，听名字就知道天生是干这一行的材料。文好古是白璧的父亲生前的同事，白璧还记得小时候文好古经常到她的家里来，一来就和父亲没完没了地讨论西域史中的某个细节的情景。白璧的父亲在她10岁的时候出了车祸死亡，从那以后，文好古似乎就来得更加频๗繁，一直照顾着她们孤儿寡女。文好古给江河的悼词中ณ加了许多冠冕堂皇的字眼，听上去就像是某份学术报告，然后又夸奖江河年轻有为ฦ，学术上很有成就，还富有探索ิ精神等等。而这些白璧几乎都没有听进去，她只看到文好古那张永远都没有表情的脸上安着两片不停翻动着的嘴唇。
这是一个细沙般的声音，均匀柔软富有质感。江河轻轻地吁出一口气，他想要把一切都告诉她，但当那句话要从喉咙里涌ไ到嘴唇上的时候，他却停顿住了，片刻之后，那句话又被他硬生生地吞咽了回去。
他把视线从窗外的黑色上挪开，移到了妻子的脸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一抹愧疚的表情涌上他的脸，妻子立刻๑明白了，她的眉头蹙了起来，或许也有些担心，然而，她终究还是笑了笑，说：“不，你不欠我的，别ี自己吓自己，胡思乱想了，明天是你的生日，你应该愉快地进入40่岁，我们一家都会一生平安的。”
“她也是戏校毕业的？”
“她不是，萧瑟才是真正的科班出身，但是我并不看重这个，我看重的是气质。她的气质真的不错，无论是在台上还是台下，都能吸引往所有人的目光，而且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喜欢她的气质。这就说明她依靠的并不单是美貌，女人的美貌能吸引男人，但未必能吸引女人，只有气质才吸引所有的人，这个ฐ东西是不分性别ี的。她来我们剧团其实只有很短的时间，是我招聘演员的时候招来的，现在招聘演员虽然能够招到许多人，但演技都很糟糕，有的人脸蛋长得虽然不错，可是气质很差ๆ，嘴巴里讲出来的话让人倒胃口，就是那种绣花枕头一包草的。只有她，是唯一能够让我感到满意的，当我还没有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给了我深刻的印象。”
“当你还没有见到她的时候？”
“是，当我在报名表上看到她名字的时候就觉得与众不同，她叫蓝月，蓝色的月亮，这名字我喜欢。后来见到了她，就现了她身上过人的气质，嗯，她也许会成为ฦ一个很出色的演员的，在我这里演舞台剧，实在是委屈她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下午还要去剧场排练，晚上还要继续完成剧ຕ本，我真的很累。你知道吗，在这些天里，我经历了也许是这一生中最最恐怖的事情。”
“最恐怖的事情？”叶萧脑袋里的某根神经立刻紧ู张了起来。
罗周喝了一口水，心有余悸地说着：“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我在家里写这个剧本写到很晚，大约在11点多，我实在写不下去了，就跑到楼下苏州河边去透透气，这样也能ม吸取一下灵感，也就是所谓天地之灵气，这个ฐ先别提了。反正我转了几圈之后，现一个男人骑着摩托车过来，后来就停在马路边，那人把头盔扔了，倒在座位上。也算我倒霉，我想去看看他有没有出事，走到他面前，他却坐了起来抓住我的手，还莫名其妙地对我说‘救救我’，而且满嘴酒气。接着，他突然开动了摩托向前头冲去……”
“在苏州河拐弯的地方撞上了河堤，当场丧命。”叶萧打断了他的话，把事情最后的结局补上了。
罗周显得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这件案子，而且还观看了死者的尸检。我真没想到เ，那个报案的目击证人就是你啊。真是太巧了，许安多怎么会选择你做目击证人？”
“许安多是谁？”
“就是那个死者的名字。真是的，要是知道是你报的案，我早就来找你了。”叶萧自嘲似的苦笑了一下。
“别ี来找我，我已经给你们警察问得头昏脑แ涨了。叶萧，你刚才说那个ฐ死者选择我做目击证人？这是什么意思？”罗周有些害怕。
“别害怕，可能是因为你会写小说写剧ຕ本，死者希望你把这故事写成一篇恐怖小说吧。”叶萧笑了笑说，“开个ฐ玩笑而已๐，别当真。”
“拜托啊，兄弟，你不要吓我好吗。既然你观看了那家伙的尸检，也就是解剖吧，听起来挺恶心的，那么เ查出来的结果就是酒后驾车吗？”
叶萧的脸色又阴沉了下去：“好像他们是准备这么写事故报告吧。不过我始终怀疑，酒后驾车是毫无疑问的，但除此之ใ外恐怕还有别的什么เ原因。”
“什么原因？你别再吓我了。”其实罗周这个人还是稍微有一点迷信的，他相信运气之类的说法，对他来说，目睹死亡事件肯定是一件特别晦气的事。
“我也不知道，还是不说为好。”叶萧淡淡地回答。
罗周长出了一口气：“还是耳根清净一点的好。”
叶萧似乎没有听进去，只是把目光投向了窗外，从这里能看到苏州河河水正在缓缓地流淌。
“你在看什么？”罗周问他。
“啊，没看什么，罗周，我想问你，你现在排的这部戏为什么เ要以楼兰为背景？”叶萧忽然想到了罗周那部戏的名字——魂断楼兰。
“问这个ฐ干吗？”
“我现在在办一个案子，可能ม与罗布泊考古有关，你上次目睹的那个死者，许安多，他是在一家考古研究所工作的，9月份应该也去过罗布泊考古。”
罗周摇了摇头说：“拜托你别说了，一想到这些事情我就会受不了的，你的意思是那个人的死可能与楼ä兰古城有关？太可怕了，而我现在排的就是关于楼ä兰的话剧ຕ，说到最后你把我也扯进来了。”
“对不起，这事与你无关，算我没问。”
“好了，告诉你原因，因为我喜欢井上靖的小说，那ว日本老头的每一篇小说我都爱看，像什么《敦煌》、《苍狼》之类的，而且，他是研究中国西域文明的专家，对新า疆那地方的历史文化非常有研究，他7๕0多岁的时候还亲自来新疆ຆ考察古代文明和遗址。他写过许多以中国西域为题材的小说，其中就有一部ຖ叫《楼兰》，是写古代楼兰的，我还记得里面写过一个安归室人，也就是楼兰的王后，她不愿离开楼ä兰，所以自尽而亡，不过我怀疑她更有可能ม是殉情。因为特别崇拜井上靖的小说，所以，我想把第一个剧ຕ本写成一个西域故事，楼兰就是最佳的选择，最起码我给这部ຖ戏起的名字——魂断楼兰，就能吸引人们的注意。当然了，对于这部戏的内容，我是没多少信心的。”
叶萧点了点头，原来是因为ฦ井上靖，叶萧没有看过那部《楼兰》，但《敦煌》的小说和电å影他都看过，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๑的印象。他想他该走了，他注意到เ罗周的眼圈简直已经黑了，他拍了拍罗周的肩膀说：“你还是趁着上午的空闲睡个觉吧。我先走了，别ี光顾着写，注意身体。”
罗周点了点头，把他送到了门口时，罗周的表情忽然很难过，他怔怔地看着叶萧，心里翻腾了好久才慢慢地说出话来：“叶萧，我真的有些害怕。”
“别担心，有我在呢。”叶萧对他点点头。
“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兄弟。”罗周有些莫名其妙地激动。
“回去睡觉吧。”
叶萧辞别了罗周，走进电å梯。电梯里只有他自己一个ฐ人，一路下降，电梯门没有打开过，他静静地看着显示楼层的灯光一层层闪烁着。很自然地想起了过去的自己，还有罗周。
他和罗周是很要好的朋友，从五六岁起就在一块儿玩到长大，小时候罗周的梦想是当一名海军军官，指挥中国的核潜艇行驶在太平洋底。而叶萧则希望做一个ฐ旅行家，他一度对探险家余纯顺非常崇拜，甚至还听过余纯顺的讲座，给余纯顺写过信。他希望有朝一日循着余纯顺的足迹踏遍中国西部的每一寸土地，这也许也是因为他是在新疆的生产建设兵团里出生，虽然在上海长大，但父母都还在新า疆的一个ฐ农业师里的缘故。然而，19๗96๔年6月，余纯顺在横穿罗布泊时遇难了，余纯顺ิ的死，给了叶萧很大打击，他痛哭了好几天，才放弃了自己้的梦想。现在，叶萧已๐经是一个警官，而罗周则ท连海军的边都没沾上，一直以文为ฦ生，现在又搞起了编剧ຕ和导演。他们都放弃了梦想，在这座讲究现实的城市里，继续着自己้的人生轨迹。这就是命运，叶萧在电梯里对自己说。
电梯的门打开了，到底楼了，他缓缓走出大楼ä，已经1้1月了，秋天的风掠过了他的额头。叶萧有些冷，他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走上河边的绿地，看着静静流淌的苏州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