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达所住的病房&#。常自安的孩子叫常雯，常自安便感到一种压力，床头的牌子上写着。他们就生下这么一个女儿，立即觉得心中堵得，右，说来也许是怪事，多调皮的学生常自安都可以治得他服服帖ຆ帖，可就是管不了自己的孩子，这可能是做教师的一个ฐ通病吧。
每到เ星期，历史反革命分子、国，上小学三年级。她是个要强而任性的孩子，由于受常自安的影响，几次入红小兵都没入成。为此，她和常自安生了几次气。李丽ษ也在一旁埋怨他，这使常自安心里很不痛快，有两次还提前返校。因此，最近每到该回家时，他都有些踌躇。现有就是近来因文化大革命的关系，他与李丽也有了一些矛盾。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一场触及人们灵魂深处的大革命，因此在触及人们灵魂的同时，难免要波及到家庭及亲人。由于人们对文化大革命的认识及态度不同，被文化大革命烈火烧烤得肝气旺盛，火气十足的人们，难免也于家中为维护毛主ว席的革命路线而与不同观点的亲人辩论。于是，在辩论中，逐渐失去了理智，随之也失去了亲情。那其中的甚者，便以离婚、脱离父子关系而结束辩论。李丽是一个ฐ思想要求进步的人，在这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她是倾向于本地思想兵观点的。常自安虽为逍遥派，没参加什么战斗组织，但他思想倾向于保守，因此，二人在家中ณ也不时引辩论。尽管二人没有闹到เ离婚地步，但每次的不欢而散，也使常自安心头留下阴影。
这鱼骨庙中ณ学第一个高兴的就是白金芳，如今她已是二十五岁的少妇了，是这个ฐ学校的数学教师。在鱼骨庙中学老师的影响下，高中毕业后，她考进了天津师院数学系，六五年毕业后，又自愿回到了家乡执教。她尊敬鱼骨庙村中学原先教过她的那些老师，是他们自愿来到这偏僻的渔村教书，才使得渔家子女有机会上大学，做为一个ฐ渔家儿女，怎能不向他们学习呢？她的丈夫在同一大学上中文系的范义林也同意她的意见，于是两个人双双来到เ家乡工作。已成为ฦ大人的白金芳长得十分俊俏，但仍是淡装ณ裹身，不失当年喜怒素雅的风度。文化大革命一开始，白金芳像所有虔诚而又易激动的青年一样，她也怀着一颗保卫社会主ว义江山的赤诚之心参加了这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然而，随着运动的深入开展，使她对身边生的一切越来越怀疑ທ。她所尊敬的老师一个个都成了反党分子，她所尊敬的领导包括组织部长狄其康在内，一个个都成了黑帮。说北京的、天津的、上海的教师与干部中有反党分子，她不敢全部否定，可说这些人是反党分子与黑帮，她实在想不通。因为这些人与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了啊，她苦思百想也找不出他们哪点反党。可是毛主席说中ณ央出了修正主义，事实也证明从中央到地方出了大大小小的反革命修正主ว义分子，这又做何解释呢？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下，白金芳认为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也只能是“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她对学校中两ä派也有反感，无休止的辩论令人听起来心烦。不停的武斗令她胆战心惊。这中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表明自己้最革命。而白金芳认为革命与否不应只停留在口头上，而应当从实践中体现，不教书不工ื作，每天光是耍嘴皮子，这算什么เ革命者？就在这个时候，党派贫宣队来了，从此当教师可以干正事了，这使白金芳感到无限地高兴。
姜ä三凤按佟百行的意图来到外号叫大铁ກ勺的范义生家。范义แ生的家在村子外边一间独立的土房里。这房子又破又旧ງ，房顶是用几根粗竹竿做檩，屋中ณ只有一个小窗户，没有玻璃，上面钉ล着塑料布。屋内炕连着锅台，做饭就在屋里，所以墙被烟熏得很黑。时近中午，炕上的被仍没有叠，早上吃饭用的碗筷仍放在锅里泡着，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令人做讴的气味。姜三凤连着吐了两口唾沫，心想：“倒了八辈霉了，我怎么到这来了。”听见有人进来，正在屋后解手的大铁勺赶忙走了过来。一见是姜ä三凤，不由一怔，用袖子在一个方凳上擦了又擦，让她坐下。范义生被群众戏称为大铁勺，一是因为长相，看他的个头足有一米八的样子，可是人长得很瘦，又加上那刀子脸，简直就是一根竿子；再一个就是他这个人虽然已年过四十，仍然孑然一身，原因是他自小丧失父母，变得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有好心人劝他节俭过活，混出个人样来，对此他常是一笑，说：“吃饱了不认大铁ກ勺吧！”于是这大铁ກ勺的名子便逐渐传开了。时间长了，人们反而忘记了他的名和姓。大铁勺见姜三凤这位西宫娘娘，居然肯到他这屋里坐坐，乐得他不知所以。他本人不傻，育正常，这生理上的要求，自然也有。不过他这副尊容，他这个家底使他不得不绝了成家的念头。再加上他性格软弱，也不敢对村中ณ的女人有非分之想。今天姜三凤自己้送上门来，他觉得自己的艳福来了。看着姜三凤那丰腴的身段，那ว又突起的r房，大铁勺此时只想冲过去，立即把这西宫娘娘搂入怀中。他赶忙用那ว油黑亮的袖子把一只饭碗擦了又擦，倒了一碗水递过去，借送水的机会，他有意用手蹭了一下姜ä三凤的手臂。姜三凤厌恶地看了一眼，对大铁勺说：“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事和你说，你别ี打错了主意，我要是告你勾引良家民女，那公社里有地方收拾你。快，你给我坐到那炕脚上去。”她指着那离她最远的地方แ。大铁勺果然乖乖地照办。姜三凤自己点了一枝烟，吸了两口，觉得屋子里不那么臭了，这才说：“我想给你提门亲事。”大铁ກ勺一听，乐得合不上了嘴，他问：“大嫂，是谁？”姜三凤吐出了一口烟雾说：“殷敏，就是那个ฐ寡妇殷敏。”大铁勺一听说是殷敏，心中ณ喜不自禁，年青时的殷敏，他常见到，说实在的，长这么大，他还蝇第一次见到过这样的美人儿。那时尽管他对殷敏垂涎三尺，但自己้知道自己，因此，他从没敢造次。今天姜三凤主动来为ฦ他把殷敏送上门来，他能不高兴吗，他有点有相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就又问了一遍，在得到เ肯定回答后，他又犯了犹豫，叹了口气说：“你别拿我耍了，赖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姜ä三凤说：“你哪一点不配她，你出身好，人老实，到如今还是童子，能嫁给你那是她的福分。”大铁勺仔细一想，觉得也有道理。知识青年，一个个上山下乡，机关干部一个个下放到农村接受改造，城里人一家家下放农村干活，这其中高贵漂亮女人有的是，这殷敏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认识两ä个字吗，她不愿意，我明天找个十七八的城里大闺女。想到这，他对姜三凤说：“麻烦大嫂子说说去吧，我这边没意见。”姜三凤把烟蒂扔在了地上，用脚踩了一下：“这月下佬，我是当定了，可后边的事，就要你自己主动了呀。”
下午放学后，姜ä三凤就去找殷敏。两ä个孩子不在家，殷敏正在切土豆。殷敏对佟百行两口子与严继业合伙算计自己，至今耿耿于怀。可她知道目前对红得紫的佟百行是不能得罪的。所以她还是客气地让姜三凤坐下，而后继续切她的土豆。姜三凤对殷敏的冷淡并不介意，和殷敏拉了一些闲话以后，立即转入主题：“殷老师，自严校长死后，一个ฐ人过生活，也够可怜的。”此话一出，使刚才漫不经心听姜三凤说话的殷敏立即警觉起来。她明白了姜ä三凤此行目的，原来是为自己的婚事而来。她想：“此时他们对我的个人事又这样关心了呢？八成没安什么好心，你说什么เ我也不应。”于是，她连看也不看姜三凤，而是漫不经心地继续切土豆。姜三凤对此并不理会，她来了个单刀直入：“还是老姐姐惦记你，你看大铁勺怎么样，赶明我给你介绍一下。”给我介绍大铁勺？殷敏听罢直觉得气冲脑แ门，一不小心刀一下子切在了手上。那鲜ຒ血立刻涌出。姜三凤见状，忙过去拿起殷敏受伤的手，用嘴吮引着刀切的伤口。半晌，她把口中血水吐在了地上，又找药帮她包扎好伤口。见殷敏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她笑了：“殷敏大妹子，你别不爱听我说话，过去你们知识分子像个宝贝，现在算个啥呀，臭老九！报上讲的，一个姓白的女大学生，人家是黄花大闺女呢，不也嫁给一个农民，人家图啥？图有个好成分。大妹子，你想想，你要是嫁给大铁勺，你孩子马上变成了好成分了。你想一想吧。”说完，她扭动着身子走了。殷敏气得连送也没送姜ä三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待冷静下来，她想：“别跟这种小人一般见识，赶紧再组织一个家庭，也就堵住这些小人的嘴了。”这时，不由得又想起了陈晓明。这陈晓明对自己一贯真心相爱，是永远值得依赖的人，嫁他也是还自己的一桩心愿。可此时姜三凤的话，忽然又在耳边响起：“嫁给大铁ກ勺，可以使孩子得个好成分。”成分，家庭成分，这至关重要的人的荣辱标准啊，参军，升学，工作，提干，入党，那一件关系个人命运前途的大事，不与此息息相关啊。嫁给了陈晓明，就意味着孩子的前途一片黑暗。尽管自己对陈晓明深深地爱恋着，对强加在他头上的两ä顶帽子，根本不信，但那是组织上给定的，即使错了，定重了，平民百姓也没有办法去掉。冤死也好，吓死也好，气死也好，只能是无可奈何。沉重的帽子啊！可现在对陈晓明一口回绝，自己又实在缺乏็勇气。一时殷敏陷入两相为难之中ณ。正在胡思乱想的殷敏听到有人叫妈，抬头一看，原来跃进背着书包回家了，后边跟着反修。也许是母亲的天性吧，她一见这两个ฐ孩子，愁云立刻๑一扫而光。跃进用左手遮住右臂，满脸高兴地对殷敏说：“妈，你猜我臂上挂着什么了？”殷敏早就看出他今天胳ฑ膊上多了一个ฐ袖章，故做不懂地问：“多了个什么เ，呵，让妈妈猜一猜，一条毛巾，不，一块补丁，不对，妈妈实在猜不出。”反修见妈妈猜不出，立时附在妈妈耳边说：“妈，是‘红战友’。”跃进不高兴地看了弟弟一眼，说：“你多嘴，妈——你看。”殷敏见跃进的右臂上挂着一个ฐ红袖章，上边有三个黄色字《红战友》。复课闹革命后，中学的共青团组织、小学的少先队组织因执行了所谓“刘少奇的反革命路线”而被取消，取而代之的组织，中学叫《红卫兵》，小学叫《红小兵》。这两个组织的大门，是为红五类子女敞开的。对可教育子女，或可教育子女的子女，那ว其中的表现好的，则可入《红卫兵》、《红小兵》的准组织——《红战友》中ณ去。殷敏看着儿子那高兴中带着几分自豪的样子，不由á得一阵心酸，如果严å继业不出事，他本来是可以加入红小兵组织的啊。跃进并未注意母亲脸上的变化，他把刚ธ才想的一下子说了出来：“妈，老师说了表现好了，还可以加入红小兵。我一定努力。”殷敏脸上强挤出了笑。
范文革一脚踹开教室门，把正在讲课的常自安与正在听课的学生吓了一跳。她一进屋就厉声问：“常自安，你老实交待你有什么罪？”
正在看小人书《红楼梦》入迷的范文革，突然接到เ石卫东一个电话，说有群众揭，常自安在课堂上散毒，让他马上去管一管。看书正在兴头上的范文革，推说此事为蔡小元所管，想回去继续看自己้的书。这也难怪范文革，已值妙龄的她，已于朦胧中对爱情有了一些认识，那贾宝玉的多情，那ว林黛玉的伤感，怎能ม不令她心动？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这些书早已成为禁书，社会上已经很难见到，书店里除了毛主席的著作，就是宣传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书刊â报纸，对此，看得有些腻的范文革，好容易利用特权，有机会看一下这些令少男少女心动的书，她怎能轻易放过呢。可石卫东不管她有什么想法，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她立即执行。当然，这气就只有撒在了常自安的身上了。以群众的名义，写了匿名信的佟百行一直暗中ณ观察着范文革的行动，远远见范文革气呼呼踹门进了教室，就知道要有好戏看了，立即美滋滋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沏了一杯茶，慢慢自饮。
常自安近来的心情很好。由于蔡小元到校当上了贫宣队队长，再加上由á范义林与白金芳主ว持学校的业务工作，使得学校的工作开始走向正轨。在这样的情况下，那ว散乱ກ了的人心开始收拢，教师开始思教，学生开始思学。早ຉ已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造反派那一套做法生厌的常自安，当然是高兴得很。他开始认真备课，认真教书。然而复课后的教材却令人不敢恭维。据说文革前的教材，不管文科、理科，都充满了封建主义、资本主义แ、修正主义แ的，简称“封、资、修”的东西，它们已๐经严重地腐蚀与摧残了那时青少年的心灵。因此不能再用了，又由于数学、物理、化学、语文、历史、地理、政治、外语等课程是沿袭国民党时期而设的，其中不仅充满了“封、资、修”的东西，而且这些学科的内容上，充满了形而上学、玄而无用的东西，是严重脱离生产实际，脱离阶级斗争实际，脱离无产阶级政治的毒物，是与伟大领袖毛主席所倡导的理论联系实际、教育要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的要求背道而驰的，更不符合林副主席“学以致用”的原则。因此，复课后的课程在中学仅设有学工课、红医课、maozedong思想教育课、学文课、英语课、体育课。maozedong思想教育课，相当于过去的政治课，主要学的是毛主席著作及随时加入报刊、红旗杂志上的文章；学文课相当于过去的语文课，课文上除了毛主席著作（含毛主席诗词），就是鲁迅的杂文。作文则ท是学写大批判文章，写总结报告文章及应用文。原来的数学、物理、化学三门合并成为学工课，编者或由于思想上与此事倡导者共鸣，或明知不对，但慑于社ุ会的巨เ大压力而不敢，所以于编写中ณ，大搞实用主义。因此原有系统不仅被打乱，而且大部ຖ分内容被摒弃，使得学生所学知识支离破碎，难成体系，几大本书，只编成一本薄薄小册子。数学只取丈量地亩，使用标卡尺，计算一些面积与体积等知识；物理知识只涉及滑轮及一些电工ื知识，而化学则是农药配比，液体勾兑，及一些化肥方แ面知识。很显然，这根本不是教学课本。接到这样的课本，使常自安这个有着多年大学经验的人也犯了难。他去找范义林，范义林也对此一筹莫展。两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在以原涉及物理教材部ຖ分为主，适量加上一些物理基础知识，以使学生们在中ณ学阶段尽量多学一点知识，减少一些损失，尽量符合一个中学生的要求。常自安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拿来原先初中物理课本，结合现时教材，费了许多时间，其中包括休息时间，才编出现在所讲的教材。编后他让范义林、白金芳都看了一下，他们二人一致认为，此教材没什么政治问题，因此对范文革今天举ะ止感到愕然。他暗中ณ提醒自己：“千万别ี动怒，免得招来是非。”于是他沉默不语。范文革见常自安没有回答，心中很是生气，她说：“你用四旧课本，这是有意毒害青少年，这是搞反革命复辟。”说着，她拿起了常自安编的那套教材，高举着，对全班说：“同学们，他让我们学四旧，想让我们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我们贫下中渔后代坚决不答应！”听范文革这样一说，班上学生立即小声议论起来，听课气氛一下子被搅乱。只知冲杀好玩，一学功课就头疼的蔡海霞，听后精神马上为之一振。她把右腿伸出，全身作起跑的准备，只等范文革一声令下，就跑上去斗常自安。虽说常自安与她无仇无恨，可她觉得出一出常自安的洋相，显一显自己的威风，实在是不错，这比读书做作业要有意思多了。一些与蔡ກ海霞有同样想法的学生，也准备就势闹上一闹。常自安见范文革平白无故地搅乱自己上课，还当堂给自己扣大帽子，不由得也生起气来。此时他的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当老师的，一烦别人扰乱课堂，二烦别人在学生面前对自己不尊重。此时的常自安见对方现出咄咄逼人的架式，心一横，想：“今天就今天了！”他说：“我没有罪！”说这四个字的声音，盖过范文革刚才的声音。
范文革从当上贫宣队队长起，还从来没有一个臭老九敢于对自己้大声说个不字。她的气一下子上来，几下子就把常自安编的教材撕了并扔在了地上。她对全班同学说：“现在我宣布批斗反革命修正主义常自安，来人！”听到范文革的喊声，蔡海霞第一个ฐ跑到了前面，接着又上来一个ฐ男孩，他们俩站在前边，等候范文革的吩咐。常自安见自己้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编出的教材，竟然被范文革撕碎，并对自己加以污蔑，痛苦与愤怒一下子涌上心头。他想如果被批斗，就与之ใ拼命。于是他站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膛。范文革见常自安双眼怒瞪着自己，而自己身边又没有一个帮手，她有些害怕，一时不知所措。此时屋子里静极了，人们都全神贯注地看着黑板前边。然而，谁都明白，这只是一场风暴前的寂静。学生中最紧张的要数长得比姐姐更加秀气的白金兰了。从范文革等进屋，她一直盯着常自安。她从姐姐白金芳那对常自安的脾气秉性有所了解，又见常自安今天的气色不对，怕他不顾ุ一切地与贫宣队闹了起来，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她想出去叫范义林，又找不到借口出去，她急得连手心都沁出了汗珠子。当她把眼无意向桌子上一望，不禁喜出望外，对呀，学语录呀，这样一来，就可把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不少老师对待乱课就是这样办的。多调皮的学生只要一念上语录，就老实了。于是，她拿起语录本，站了起来，高声说：“大家拿起语录本，让我们用最高指示来反击！”人们都乖乖地拿出了语录，连范文革也拿出了语录。蔡海霞也和那个男生乖乖回到座位上，和大伙一块念起语录来。白金兰有意让大伙念长的，多念几段，这样一来，等念完语录已๐到下课时分了。常自安看了看范文革一眼，对全班说：“下课！”接着扬长而去。范文革只得悻悻回到自己办公室，等请求了石卫东再说。白金兰把撕碎被扔在地上的教材收集到一起，假装扔去，在外边偷偷藏了起来。蔡ກ海霞对回到教室的白金兰不无遗憾ย地说：“今天真倒霉，没斗过瘾！”白金兰笑了，蔡海ร霞也笑了。
常自安因这个事一闹，下午仍很不高兴。他知道范文革等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此时心也横了下来，如果贫宣队带侮辱性批斗自己้，他准备就和他们拼了，士可杀不可辱。自上次之后，李丽ษ对他的态度有改变，不过越这样，常自安越觉得对不起李丽。李丽是个要求上进的人。她的一个哥哥、两ä个姐姐及姐夫都是中共党员。受他们的影响，她从上大学时就是党的积极分子。到丹湖仍积极追求。后因自己้的牵累，始终被拒于党外。常自安想，死了也好，自己้死了，李丽ษ再嫁个ฐ成分好的人，那准能很快解决加入党组织问题，这样也算两全其美了。
下午三点刚过，李丽ษ打来电话，说让他马上回家。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请了假，立即回家去了。路上，常自安下了决心，临ภ睡再把今天生的事告诉李丽，不和常雯生气，全家美美地过上一个愉快的夜晚，让美好的记忆长留在李丽与常雯心中吧！常自安估计，第二天他可能ม要进maozedong思想学习班，而进学习班，实际上是隔离审查的冠冕堂皇的说法。俗话说“躲过初ม一，躲不过十五”。文革开始，自己้没被整死，想不到เ在所谓一切恢复正常的今天，倒要死在贫宣队之手。
常自安还没到家，就使他特别高兴。女儿常雯站在街口，正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看见常自安来了，她亲昵地叫了声：“爸爸！”接过常自安的车子推着走。她还是第一次推自行车，车子不是要朝里倒，就是要朝倒，刚ธ推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常自安要替她，她不肯，常自安就扶着后衣架，帮着她推。父女俩边走边说，很是亲热。近几年，这是父女俩第一次显得关系如此融洽，这使常自安很感高兴。
进了屋内，李丽摆了一桌酒菜，还有一瓶山渣酒。满脸陪笑地给常自安端来洗脸水。常自安洗了脸，和妻子与女儿一起美美地吃了一顿饭。天伦的乐趣，夫妻的恩爱，使常自安忘记了白天的烦恼。这时，对于告诉李丽ษ，他反而踌躇起来。美好的时光是使人留恋的。如果能ม有一个办法，使时针ฤ停止转动，那ว常自安当不惜一切代价去换取。
女儿睡了。李丽ษ将被褥已经铺好。常自安感到不说不行了，心情立即沉重起来。他对李丽ษ说：“我有个事想和你讲一下。”李丽说：“你不用说了，我全知道了。”常自安惊奇地问：“你都知道了？为我饯行？”李丽ษ说：“刚才义林来了，他都跟我讲了。这几个真是好孩子。自安，人一生能教几个ฐ这样的学生也就满足了。”常自安听后，心头一阵子翻腾。他觉得这几个学生是太令人尊敬了。李丽ษ说得对，这几个学生出身好，有文化，他们只要稍有表现，谁弄个一官半职的都不成问题，但他们却甘冒风险去保护别人……
李丽说着说着动了感情，她由于呜咽而说不下去了。她要告诉丈夫的，先是致歉。与这几个ฐ孩子比起来，她显得太自私了，以后她要弥补这个过失。她说：“最近，我想了好长时间。你知道，我从上大学就表现得很积极，组织上让我上东，不敢上西。在每次政治运动中，从灵魂深处，无情地剖析自己，也狠狠地上纲上线去批判别ี人，就这样，于有意无意中一次又一次伤害了别人。可他们是坏人吗？像陈明达、陈晓明，像一中你所认识的几名老教师，他们唯一的罪名，就是出身不好或者干过伪事。可我们无产阶级是能改造世界的呀，如果他们改造了十年二十年，仍然是我们的敌人，那只能说明我们的改造方法有问题，或者说是我们的失败！”
常自安被感动了。满脸热泪。他抚摸着李丽的手说：“李丽ษ，刚才我还想到了死，我太糊涂ิ了，我们都不应该死，要好好活着，中国是有希望的！”
李丽偎依着丈夫，说：“我保证不让你生气，希望你在校也不要真生气。我们都把身体养得好好的，以后好为国家效力。”“对”常自安觉得眼前是那样明亮。
范文革回来后觉得仍然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她给石卫东打电话，请示一下步如何办。石卫东回答很干脆ะ，写个材料报公社ุ革委会，让常自安进学习班。一提写材料，范文革犯难了，她拿起笔想了半天，也不知怎么เ写。没办法她去求范小艾，说完情况，她就急着走了，她要接着看《红楼ä梦》。范小艾听她叙述上午批斗ç常自安的事，开始吃了一惊，因为蔡小元走时再三嘱咐自己้，要使学校平平安安。可仔细一想，这事也怨不得范文革，他是奉公社革委会主任的指示干的。再者，常自安也太张狂了，光天化日之下，他竟敢在无产阶级的课堂上宣扬封、资、修，那ว还了得？原来范小艾对常自安很尊敬，后来于“四清”，即先于农村开展的社会主ว义教育运动时，常自安被查出为地主出身之后，她就对他的看法有了改变。到เ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时，更重视阶级成分的时期，她从心里对常自安就更加看不起了，只是缘于过去的师生情分，在不得不说话时叫一声常老师。在这种情况下，她迅为范文革写好了材料é，并加盖了鱼骨庙中ณ学革委会公章。事有凑巧，蔡小元于当天下午从北京赶回来，他顾不上喝上一口水，与范义林一同来到เ范小艾的办公室内。范小艾见蔡小元显出疲惫的样子，忙给他冲了一杯白糖水。蔡小元接过一饮而尽，这才说了一下去北京的情况。正如原来所预料的一样，由于学校撤销，人各东西，很难找到了。后来通过查档案，找到了几名原学校教师，但大都对佟百行没什么印象，更不知其侮辱女学生事，只有一位教师听说过，可不知被害女生姓名。市教育局革命委员会的同志很热心，经他们帮忙，找到了时任某中学校长的一个原为佟百行中ณ学同学。讲到这，蔡小元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你们猜怎么着，我一拍桌子，把他吓坏了，一个劲表示愿老实交待，他讲丹湖市有一个原来同学叫张子丹，二人至文化大革命开始才断ษ了来往，说他可能ม了解得详细一些。”“张子丹？”范义林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了。范小艾对范义林说：“我知道，他是教咱们语文的高淑媛老师的爱人。”蔡小元听后高兴地说：“这就好办了。”范义林看了看范小艾欲言又止。蔡小元看出这里边有问题，他问：“小艾，这几天学校有事吗？”范小艾说：“常自安在课堂上搞四旧，公社ุ让写个材料报上去，准备让他进学习班。这材料还没报呢，你看看。”蔡ກ小元问范义林：“你知道是怎么เ回事吗？”范义林把所了解到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蔡小元一听就火了，他连看也没看这材料é一眼，几下子就把这材料撕了个粉碎。他厉声对范小艾说：“走时我怎么เ嘱咐你的，你怎么เ还帮助干这种事？”范小艾听了蔡小元的话，感到委屈，见蔡小元竟然以这种态度对待自己้，又觉得不可接受。她生气地说：“你怎么对我这个态度，我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这样？”接着眼泪簌簌流下。蔡小元此时也开始清醒，觉得对范小艾态度太严厉了。可他又觉得对自己้亲近的人，没有道歉的必要，于是，他不再理会范小艾，拿起电话找公社革委会主任。电å话里传来石卫东不满的声音：“你到北京干什么去了，临走也不打一声招呼？”蔡小元一笑：“石主任，你工ื作太忙了，这样一件小事，能惊动你？当然最后结果肯定是要向你汇报的。”接着，他故带轻松的语调说：“石主任，常自安的事，公社就不用管了，我们自己会处理的。”石卫东从电话里斩钉截铁ກ地说：“不行，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公社ุ命令！”蔡小元听后十分恼火，认为石卫东不通情理，其实他哪里知道，石卫东抓住常自安不放，还有其另方面原因。他过去在上学时，因考试成绩不好，在课堂与常自安打了一架。从那就回家干活，不再上学。因此对常自安耿耿于怀。蔡小元先是耐着性子解释，但石卫东一口咬得很紧ู，坚持要让常自安进学习班。蔡小元实在忍不住了，生气地告诉石卫东，那不行。石卫东也生气了，当即宣布撤销他贫宣队队长的职务。蔡小元的犟劲也上来了，他在电话中对石卫东说：“我的贫宣队队长是公社革委会集体决定的，你无权撤我，我拒不接受。”说罢，把电å话一摔。在一旁边听边着急的范义林，此时埋怨起蔡小元来。心中也为蔡ກ小元着急范小艾，紧咬着嘴唇，一言不。蔡ກ小元却显得无所谓的样子：“他让我走，我就走？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