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八成新的英国名牌——凤头牌自行车，
高志航的自行车胎又被扎了，
一九三五年秋。车子骑上去跟坐轿子一样忽悠忽悠，
“娘的又是后带。
好花不常开，”他蹲在地。怒道，后胎被人用利ำ器扎进又扎出，高志航气得血往上撞，狠狠地扛起车，往机场外走去。准备在北平，到底是谁干的，老槐树上秋蝉声声。树荫下，小商小贩们生意兴隆，京味小吃，天津狗不理包子，杂货摊，修车摊，擦鞋摊，五花八门。不少机场地勤军官和飞行员家属们在这里挑选着便宜货，讨价还价。
修车老周的摊子在一棵大树底下，高志航秋风黑脸地把车横在摊前。
这时，一个身体结实的半大小子从边上擦鞋摊跑来，边跑边抹着脸上油渍渍的汗水，一只毛茸茸刚ธ出生几个月的小黄狗摇头晃脑紧跟其后。
“这是哪阵春，嗯，秋风把高大长官吹来了，车子怎么又被扎了？周叔吃午饭去了，我给您补。”杜少龙打着哈哈，用手查捏着车胎：“长官您这车胎可金贵，补起来费料。大豪！给我去找锉子，”就见那条小黄狗兴奋地晃晃尾巴，一头扎进工具箱里。
“你这个ฐ擦皮鞋的，少跟老子耍贫嘴。”高志航闷声道：“补不好一个ฐ铜钱都不给。”
“就等好吧您哪。”杜少龙挽起袖口，手脚๐麻利地端了盆水，小黄狗叼了把锉子跑过来，杜少龙从狗嘴里接过锉子，摘下车带，沿边抠出内胎，压进水里。
“呵，有两ä下子。”高志航取出铁ກ盒美女牌香烟，抽出一支烟，再盒面上砸着烟屁股。
咕嘟咕嘟，一会儿，内胎开始冒泡，杜少龙迅取出内胎，用锉子开始打磨破损之ใ处。
“啪”地一声，高志航点燃香烟，问道：“小兄弟，听口音你在东北呆过？”
“高长官真是好眼力，我叫杜少龙，原籍山东青岛人，后来家败了，五岁那年跟父母闯了关东。”
“家败了，为ฦ啥？”
“我爹娘都是文化人，心眼好，不懂做生意。几个日本商人来我家说要合伙做东洋布，能一本万利，爹就信了，以房产做抵押，做了一船东洋布。结果那几个日本人再也没出现过，家也就败了。”
“你怎么又跑回北平了？”
“高长官，您们东北军三十万人，上百架飞机，一枪一炮不招呼，全撤回关内，让日本人占了东北三个省，您还问我？”杜少龙转头向小黄狗喊道：“大豪，胶水。”小黄狗又扎进破工具箱里一通乱拱。
“你！你这小子！”高志航心中一震，话的确说到他痛楚之处。
杜少龙一抬头，晒笑道：“高长官，像您这样有钱的军爷，可不能和我这种泼皮无赖生气，当我是放屁好喽！”小黄狗终于找到胶水瓶，给杜少龙叼了过来。
“你又怎么知道我原来是东北空军的？”此时，高志航仔开始细打量起杜少龙，忽觉这个脏ู兮兮的孩子身上透出一种神秘。
“这简单，在南苑机场，谁不知道前来秋招的中央笕桥航校教官高志航中尉，王牌飞行队长。车胎补好了，一块大洋您哪！”杜少龙一伸手，欣然道：“我眼里就认钱，高长官。”
“这么เ贵！”高志航正要作，这时老周走了过来，向高志航拘谨地说：“高长官，少龙这孩子不懂ฦ事，看在他没爹没娘的份上，您消消火。”
“什么เ，没爹没娘？”高志航一下愣住。
“周叔，我去擦皮鞋了。”杜少龙猛一扭头，跑回皮鞋摊。
看着杜少龙的背影，老周叹口气：“这孩子刚满十六岁，性子野。他父母让扫荡的关东军给活埋了，一村子人就他和我侄儿虎子两个孩子逃了出来。他俩本想投抗联，但路上虎子被鬼子骑兵抓住烧死了，虎子临死前告诉少龙来北平找他妹妹小莲，这孩子就真一路讨饭来了北平。”
“那他靠什么เ为生？”高志航望向那边，杜少龙低头捡了块碎骨头正在喂小黄狗，小狗啃得津津有味。
老周道：“少龙这孩子懂事，他怕给我家添负担，就一人住在机场东头那座废关帝庙里，白天给人擦皮鞋，晚上跟我学学修车手艺。”
高志航若有所思道：“有点性格。”然后大方地给老周一块大洋，登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