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因杂,触手却是空空荡荡。逗我开怀,”
我捉弄她。
一
流珠实是个极聪慧的女子。尽管她赤子心性纯真可爱,皆是灵音仙律,毕竟还是对戮杀她父兄,只有流珠能毫无疏漏地追忆出来,一曲曲弹唱,稍稍宽慰我思念之苦。
明明近在咫尺,秋水跟您说,拿来与我说笑,
我。
最常被她戏谑讥诮的便是赵匡胤,大周后遗有数百旧,惜战乱ກ之后失佚甚多。
一次,她带着天真又灵气的小女子所特有的狡黠神色,对我道:“主上,倒是听闻了不少宫闱密事?回身看清:“就算我说不好,你也忍不住要讲的不是?”
她鼓着腮帮生气,最后还是眉飞色舞地说了:“主ว上,秋水听说啊,前些日,赵匡胤去太庙祭祖,见庙中陈设着泗滨浮ด磬、云雷鼎簋、琮璜珩钺等物件。那个ฐ大老粗啊,一个都不识得,便问侍臣:‘此乃何物?’礼官答:‘皆是祭祖礼器。’主上,你猜猜,那赵匡胤如何说?”
我就想那ว赵匡胤介胄武将出身,定然不识这些贵族器物,便饶有兴致地问道:“他说什么了?”
秋水憋着笑道:“他说,‘我祖宗哪识得这些东西!’便命人将礼ึ器撤了,换上日常百姓的碗碟。直至祭祀结束后,才猛然醒悟身份已不同以往,忙又命人将撤去的礼器重新摆上,好一番折腾!”
话音未落,不仅是秋水,连流珠都揉着肚子乐่不可支。我伏在榻上忍笑,险些将衾面咬穿了。
转眼已至二月,我背上伤势好了甚多,可以下榻自行走动了。见庭下白梅又了新枝,心中感慨,便铺卷研磨,提笔书到:“失却烟花主,东君自不知。清香更何用,犹去年枝。”
墨迹尚淋漓,有内侍前来宣诏,命我于己卯日入宫,参加皇上寿宴。内侍临ภ走时,留แ下一件浅蓝ณ色锦袍,意味深长地道:“皇上特赐衣袍,贺寿之ใ宴,侯爷切不可再着白衣。”
我拎起那锦袍一瞧,衣料竟是我江南宫中ณ特产,用夜间露水染制而成的“天水碧”,睹物思故,不由愁肠百结。我自国破之ใ日,便暗立誓言,终生只着白衣素缟,他的赏赐,我心领,却无从消เ受。
己卯日酉时,我依然一身素袍白衣,乘坐鱼皮为饰的帏车进了皇宫。
内殿中,烛明香暗,笙歌轻缭。不仅是朝堂重臣,连近来收降的楚、蜀、南汉等国的旧君,也各列一席。
赵匡胤还未至。臣子们于等候中ณ交头接耳,低声言笑。
我入席,双手按膝,端然静坐。
然则树欲静,风不止。
四周窃窃私语之声起伏,用我恰好能ม听闻的音量,汇作一股股险恶的暗流。又如一支支毒辣刺骨的唇枪舌箭,毫不留情地向我投掷,恨不得叫我千疮百孔。
“……男子生得这般殊容,必为ฦ妖孽……”
“……快瞧他右目,果真是目有重瞳,瞳色琥珀,异相啊……禹帝、项羽皆重瞳,一为圣人、一为英雄,他倒做了阶下之囚……”
“……传闻他的宫女曾犯下大逆之罪,皇上竟未将他抄斩,只罚了一百鞭了事……今日圣宴居然一身素服,还真是有恃无恐……”
“……王大人难道未闻他所作之词,‘眼色暗相钩,秋波欲横流。雨云深绣户,魂迷春梦中’,一派淫冶香艳啊!嘿嘿,其中奥妙,王大人还不明白么?……”
我垂目而坐,一言不,将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只有躯体上的痛楚,才能稍缓我心中血泪与苦痛。
许久之ใ后,赵匡胤一身明黄龙袍,于众多内侍簇拥下进了殿来。
他一眼便见我一身素า服,目中ณ怒芒簇簇跳动,终却隐忍,并未当众作。
众臣上献贺祝之后,堂下乐่师鸣钟击磬,开始奏乐。乐่声中,宫女手捧豆、勺、爵、箸等食器,与糜、醑、醢、羹等食物,雁行而上,一一陈设。
一时觥筹交错。酒至半酣,赵匡胤微有醉意,与臣子们肆意谈笑着。
南汉主ว刘鋹举ะ爵,对着上座一脸谄媚道:“皇上丰ถ功伟业,一统天下。原诸国伪主ว皆已๐归附,俱已在场。不日北汉既平,再添个刘继元,可就全齐了。微臣来得最早,乞求皇上封微臣作个降王大队长罢。”
赵匡胤大笑。如看个跳梁小丑卖力迎奉的表演,带着一抹得意的轻鄙的眼色。
哄堂大笑中,我冷冷看着那个犹自得意洋洋的南汉主,忍不住想作呕。
刘鋹一转眼,似乎瞧见了我的眼神,面上一沉。
他转而对赵匡胤卑躬屈膝,道:“皇上,微臣听闻‘违命侯’擅长作曲填词,何不令他当场奏唱一曲,恭贺皇上万寿无疆,大宋国运永昌?”
我目中微露怒意。这个ฐ刘鋹,作践自己不够,还要借机来羞辱我么?
赵匡胤醉意酡然,斜睨了我一眼,不怀好意地浅笑道:“好主意!违命侯,你就当场奏唱一曲以娱宾遣兴,如何?”
左右即刻上前撤案摆琴。
刘鋹一脸小人得志之ใ色,晃吟道:“‘玉树后庭前,瑶草妆镜边,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莫教偏,和花和月,天教长少年。’违命侯这曲《后庭花破子》端的是祥云瑞气,正合今日之宴,不若就这一曲好了!”
我满心羞恼愤懑,双手微微颤抖了。
朝臣们调谑折辱的目光尽数聚集在我身上,恶意的,轻薄的,比这江北的朔风更加冷峭萧素。
刘鋹犹不肯放过我,步步紧ู逼:“怎么?违命侯又欲违命不遵么เ?”
我缓缓凝起眉眼,漠然道:“臣遵旨。”
手一扬,清商随风。
却并非《后庭花破子》。
而是一曲《虞美人》。
深沉哀婉的琴音中,我凄然作歌:“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ä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月明中。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殿中一片沉寂。
这哀艳欲绝的乐声,幽思婉转的愁郁๗,不由令人于千思万绪之中,窥见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伤痛,与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