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1979๗年我在北京，为了自由，这个我过去没想过。
我抄给你1月8日的日记，你的利他主义也许比我多，灵魂比我更美，我看着自己้那些热情的话像一张树叶扔在水面上并没有激起什么波纹，觉得羞耻，觉得自尊心受到损害时写的。
第三十二章爱情会妨碍我们两个吗
怀柔真的那么好吗？永远追求自由的灵魂，确实的。昨天冷得很，我猜那ว里更甚。昨天我冻着了。你为什么只带那么少的衣服呢？我估计你够呛，但还不要紧的。
最可憎的是人就此沉入一种麻木状态。既然你要做的一切都是别人做过一千万次的，那么เ这事还不令人作呕吗？比方说你我是二十六岁的男女，按照社ุ会的需要二十六岁的男女应当如何如何，于是我们照此做去，一丝不苟。那ว么我们做人又有什么趣味？好像舔一只几千万人舔过的盘子，想想都令人作呕。
小波1้1月5๓日
祝你好。
告诉你，我是最容易灰心的了，一点小事情会使我三个ฐ月什么也不写，只在心里反复说“你是个普通人，傻瓜！”
我们都太羞怯太多疑ທ了。主要是我！我现在才知道你多么像我。我真怕你从此恨我。我懊ิ恼地往家里走，忽然想起小时候唱的一支歌来，是关于一个老太太和她的小面团。小面团唱着这么一支歌：
王小波6月6日
你能理解我那时想的是什么吗？非常可能是不理解的。据说小时候我是一个顽劣儿童，既ຂ狂暴又怯懦。
我想，我现在应该前进了。将来某一个时候我要来试试创造一点美好的东西。我要把所有的道路全试遍，直到เ你说“算了吧，王先生，你不成”为止。我自觉很有希望，因为认识了你，我太应该有一点长进了。
第四十九章我们凭什么เ
小波，你好！
看了你的信。你是我的光明，我的快乐，我的幸福。我们谁也不会妨碍对方，只会互相带来人生最宝贵的礼物。生活是有趣的，它绝不能变得死气沉沉。你说，我们将来也会把它弄成死气沉沉的吗？我在人群中看来看去，只有你有最大的可能性使我得到永远不枯燥的生活。你天生不喜欢枯燥，我也是呀。我真是怕它怕得要命呢。你千万别说什么你的想象力要枯竭了这一类话，不，你不会，你不是要永远“嗞嗞作响”吗？你不是要使我们的生活变幻无穷吗？如果我们的精神枯竭了，我们的生活变得枯燥，那不如立刻๑去死了的好。
你否认爱是人的自我欺骗，你说即使是梦也是好的，那ว我们就一起来做梦吧。我们生活在梦中，让生活变得像梦那么美，那ว么变幻无穷。但是我仍要让你想一下，并且回答我：这梦真能做一辈子吗？它会不会醒？醒来又怎么เ办？我们凭什么比其他和我们一样的人幸福，能一辈子生活在这美好的诗一般的梦里呢？我不是跟你说着玩，我是真不知道我们凭什么，而且对于将来的变化不敢想象。
星期日夜
第五十章我愿做你的菩提树
银河，你好！
看了你的信。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吧！
真的，也许梦是做不了一辈子，那就让它成为真的好了！我和你就要努力进取，永不休止。对事业是这样，对美也是这样。有限的一切都不能ม让人满足，向无限进军中才能让人满足。无限不可能枯燥啊，好银河。永远会有新า东西在我们面前出现的。哥伦布现了新大陆，哥白尼又现了新宇宙，这是一条光荣的荆棘路。
美也是无穷的，可怜的就是人的生命、人的活力是有穷的。可惜我看不到无穷的一切。但是我知道它存在，我向往它。我会老也会死，势必有一天我也会衰老得无力进取的。可是我不怕。在什么事物消失之前，我们先要让它存在啊。我记得有这么เ一支歌：“在门前清泉旁边，有一棵菩提树，在它的树荫下面，我做过甜蜜的梦……在它的树荫下面，我做过甜蜜的梦，无论是欢乐和悲伤，我总到เ那ว里去。”我愿做你的菩提树，你也来做我的吧。
别怕美好的一切消失，咱们先来让它存在。还有一个美好的东西不会消失，就是菩提树。真希望你是我的菩提树，我愿做你的菩提树。你知道歌里是怎么唱吗？如今我远离故乡，已经有许多年，我仍然听到呼唤，到เ这里寻找安谧。灵魂是活生生的，它的安慰才能使人满足。
还有凭什么：凭着满心的热望，凭着活力。我不是说着玩的。
第五十一章自从我认识了你，所有的人都黯然失色
小波，好朋友，你好。
我今天又病了，又感冒了，才好了没几天，今天我很不舒服。以后咱们真的再也不能在野外过星期天了，要不我非一星期病一次不可。
自从我认识了你，我觉得所有的人都黯然失色，再也没有谁比你更好了，我的菩提树！现在七点半，我忘了告诉你，以后你不应七点半给我打电话，因为ฦ我们这儿有一个男孩好像每天也是这个ฐ时候给他的女友打电话，说起来没个ฐ完。
“无论是欢乐和悲伤，我总到那里去。”是呵，我的心总向往你，特别是在悲伤的时候。你的心太让我感动了。真的永远有新东西在前面吗？我说过了，我的活力不够，这一点从第一天见到เ你时我就看出来了：你的生命的活力在吸引我，我不由自主地要到เ你那里去，因为你那里有生活，有创น造，有不竭的火，有不尽的源泉。我们一起请求上帝，愿它永远不要枯竭吧！
星期一晚
第五十二章我最近很堕落
小波，
看了你的小说。这个比那个ฐ写得好，觉得更亲切些。只有一处觉得不太对劲。女孩说：过奖过奖。照ั我的看法、感觉，女孩好像不会这样说话。我的感觉也不一定对。我觉得这是男孩的口气。
你说到理想主义，好呵，我们应该是这样的。我最近很堕落，很俗气，尽跟你说什么家呀，妈妈呀，你应该提醒我，不该说这些话。人要想去追求理想的生活也很不容易呢。我们应该互相鼓励，互相提醒，不要迁就，免得糟蹋了我们最宝贵的东西。写到这里我很难过，我并不是如你想的那样美好。我忽然想起最近看到的一张照片，是最近那艘大油轮触礁后污染的海面上，一只海鸟全身沾了黑色的粘稠的油，正绝望地扇着翅膀。听说这样死了很多鸟。我现在好像这只翅膀上沾上油的水鸟，在拼命挣扎，想脱出去。让我们一起扇起翅膀飞吧！飞向我们理想的蓝天，自由自在的，不管别ี人是赞美也好，议论也好，嘲笑也好，我们只管向前飞。理想，呵，理想。它是什么？它在哪儿？我想一定是在天上，所以我们要使劲扇起翅膀，飞向它，对吗？不然我们就会掉下来，摔进泥沼，对吗？
小波，你以为你找到เ了一个ฐ好朋友，可是你想到เ了吗？也许你为之要付出太多的代价，其中ณ最主要的是：你将永远失去你的安静。我不会让你安静的，因为我是一个十分不安静的、过于敏感、甚至有点神经质的灵魂。我最害怕冷漠，哪怕有一点点，你就会失去我。我一点也受不了冷漠，真的。你能永远像现在这样热烈甚至还要过它吗？你能ม永远满足我的“要”吗？你说过：要，对我来说，就是给。你能永远这样想吗？而且我还很爱妒忌，我甚至妒忌你小说里的女主角和那个被迷恋过的小女孩。我是不是很可笑？简直有点变态心理。你受得了吗？听人家说，女人的妒忌是美德，是吗？那证明我很爱你，不愿意你的感情被别的什么分去。不过你别听我的，好好写下去吧，好好写吧。
银河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