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这是东,跪倒在地上。瞅着监工不注,他的下巴在石头上碰得血肉模糊。他趴在高粱地边缘上,
监工拄着藤条原地不动。这时,一股紫红色的火苗,也在他空白的脑子里缓缓地亮起来。
罗汉大爷说:抱着大石,飞一般窜向。”
王文义不敢叫了。
很快,队伍钻进了高粱地。我父亲本能地感觉到队伍是向着东南方向开进的。适才走过的这段土路是由村庄直接通向墨水河边的惟一的道路。这条狭窄的土路在白天颜色青白。路原是由á乌油油的黑土筑成,但久经践踏,黑色都沉淀ຖ到เ底层,路上叠印过多少牛羊的花瓣蹄印和骡马毛驴的半圆蹄印,马骡驴粪像干萎的苹果,牛粪像虫蛀过的薄饼,羊粪稀拉拉像震落的黑豆。父亲常走这条路,后来他在日本炭窑中苦熬岁月时,眼前常常闪过这条路。父亲不知道我的奶奶在这条土路上主演过多少风流悲喜剧ຕ,我知道。父亲也不知道在高粱阴影遮掩着的黑土上,曾经躺过奶奶洁白如玉的光滑,我也知道。
“你怕了吗?畜生!你的威风呢?畜生!你这个ฐ忘恩负义吃里爬外的混账东西!你这个里通外国的狗杂种!”
罗汉大爷怒骂着,对着黑骡长方形的板脸铲出一锹。铁锹铲在木桩上,他上下左ุ右晃动着锹柄,才把锹刃拔出。黑骡挣扎着,后腿曲成弓箭,秃尾巴扫地嚓啦有声。罗汉大爷瞄准骡脸,啪地一响,铁ກ锹正中骡子宽广的脑门,坚固的头骨与锹刃相撞,一阵震颤,通过锹柄传导,使罗汉大爷双臂酸麻。黑骡闭口无,蹄腿乱动,交叉杂错,到底撑不住,轰隆一声倒下,像倒了一堵厚墙壁。缰绳被扯断,半截在木桩上垂着,半截在骡脸边曲着。罗汉大爷垂手默立。
光滑的锹柄在骡头上斜立指着天。那边狗叫人喧,天亮了,从东边的高粱地里,露出了一弧血红的朝阳,阳光正正地照着罗汉大爷半张着的黑洞洞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