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可以带我们进è，趁我们的爱情还没有腐烂之前，但是，无论是天堂：当人们背叛之后，还是地狱。”
——让·热奈
壹
我们的故事生在烟花三月。这是个不寻常的春天，sars肆虐着这座城市。
━━━━━━━━━━━━━━。我在爱情小屋里写下我们爱情的悼词：爱的真谛。记录下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也可以带我们下地狱的。也只有文字能将，写作便成为惟，爱情总会带我们去一个新的地方。在那里，我们能寻找到เ我们生命的粮食。
现在，这场灾难让我们更多地去思考。虽然文字给我们带来许多的不，写下这些文字。虽然文字给我们带来许多的不幸，但是，也只有文字能将我们解脱。
昨天，我上山时，山下的公路上插着许多彩旗。建筑施工队的工人正在测绘地形。有的地方已经用白石灰标上施ๅ工记号。报纸上说，这座桃花山已经卖给了房地产开商，这儿将建成大片的豪华住宅楼ä和一个巨เ大的广场。很快，我们的爱情小屋会让推土机推倒。那ว时，有谁会记得这个小屋里生的故事？
你还记得从山下望桃花山吗？阳光下，小山笼罩在一团烟花中。我们兴奋地喊着：“烟花啊、烟花。”现在，山上的桃树、梨树、槐ຈ树、榆树、野蔷薇、野菊花、蒿草、蚕豆、油菜……所有的这些都将被铲平。我们的记忆被抹去。这儿将成为另外的一个地方แ。烟花会随风而逝。
夜里，山上下了一夜的雨，又刮了一夜的风。我早晨起来打开门，院子里落满厚厚的一层槐树花。白色的花瓣把院墙、门前的小路、山坡全染成了白色，像是下了一场雪。这个夏天，没有你的夏天，我将生活在冰箱里。
现在，我孤独地待在山上。没有人来看我，也没有人给我短信。我脑子里装的全是你。我等待写完我们的爱情悼词，就下山，永远离开这个ฐ伤心地。
爱情到来之前
贰
我们相识的时候，我在桃花山租了房子，闭门写作。房间里没有电视，也没有收音机。我与外界惟一的联系就是一部手机。
桃花山在蜀岗。这儿的地名叫郭村。北边不远处是扬州墓园。我母亲的墓就在那儿。山的南边是我们学校。我的小房在学校和墓园中间，建在朝南的山坡上。有一条石板路从学校后门蜿蜒通到山上，一直铺到我的门口。有月亮的夜晚，这条石板路像闪着白光的小溪，从山上流往山下。
夜晚，从我的窗口可以俯瞰山脚下的校园。这时，校园沉浸ฤ在一大片灯光里，像一面闪闪光的镜子。我的月亮，我的小石头就沉浸在这面镜子里。
我在这所学校教书，教语文课和影视欣赏课，每周6节课。我妻子是机关里的公务员。我女儿上小学。多少年来，我已๐经养成固定的生活习惯，从学校到家里，又从家里赶往学校。寒来暑往，循环反复。
我们教师不坐班，上完课早早ຉ回家，做做家务活，给女儿补习功课。还有呢？夜深人静的时候，写。我写了好多年的，表了一些，但没有出色的。我妻子支持我写作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我能挣得稿费。如果我不能挣稿费，她就会鼓励我多上课，像我们学校的那些老师一样，一周上20节课。因为学校里规定多上课就多拿钱。有的教师课上得太多，实在顶不住，在课堂上打瞌睡，也照样拿钱。这是规定。
这些年，我的确拿了些稿费，粗算一下，每年一万块钱左右。这些钱用于房子装修和购置日常生活用品。妻子从我的稿费中看到เ希望。她想着十年后能ม住上公寓。晚上，她睡在我旁้边，在睡中都说着购置公寓的想。
有总比没有好。妻子走路的姿ู势也富有弹性了，zuoai时的响动也比从前大了许多。我趁机对她提出搬出来写作的要求。我说要实现她的住公寓的想，我就得搬出来写作，提高作品的数量和质量。
妻子答应了我的请求。她说，为了美好的明天，今天我们只好暂时分别。顺便说一下，她一直以为ฦ我住在学校招待所。
为什么我要搬出来写作呢？真实的原因是我不愿意看见我的妻子。当然，说出这样的话是多么残酷，但是，这是事实。许多家庭都是这样。他们早ຉ就厌倦了对方แ，还要装出过得津津有味、难分难舍的样子。
我关在山上写作，每到เ周末，下山回家，过夫妻生活，享天伦之乐。我拎着篮子，陪妻子逛菜场。我站在一旁，看她跟商贩们讨价还价。妻子用丰盛的晚餐慰劳我。她烧得一手的好菜，在厨房里用力地挥动着菜勺。我上网下围棋，从厨房里飘来阵阵菜香和妻子的唠叨声：这个月女儿伙食费多少，钟点工的钱多少，电å费、水费、煤气费多少，回娘家出人情费多少……女儿向我汇报她在学校的表现。她报喜不报忧，作为奖赏，掏光我兜里的硬币。
我们装着有共同语言，相同的兴趣受好。在饭桌上，妻子向我说起她最近一周看的电视连续剧。她很推崇《流星花园》、《将爱情进行到เ底！》、《玉观音》等。她劝说我多看些电å视剧。这时，我往往不吭声。
晚饭后，我们一道散步。扬子江路新近完成拓宽改造，路两ä旁安装了新颖别致的路灯，种上樟树、茶花、黄杨和紫ใ薇。我散步是做给邻居看的。他们不要以为我们在闹离婚，搞夫妻分居。
我们走在树荫下，谈论这一周生的事。妻子有满腔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单位里谁提拨了，谁是谁的关系，谁张牙舞瓜，小人得志乱颠狂……这种话题我不感兴趣。但是，妻子说，她肚子里的话不对我说，对谁说？谁让你是我丈夫。所以，作为丈夫有义务要听这些话，免得这些话在妻子的肚皮里霉成癌细胞。
周末，我得陪妻子去一趟市。我的任务是当参谋。我像世上所有的丈夫一样，看着妻子试上半天的衣裳。我说好，如果第二天她的同事也说好，她就夸我有眼力、有品位；我说好，如果第二天她单位有一个人说不好，她就闹着要退换，骂我没长眼睛。所以，给妻子当参谋时，丈夫最好嘴里嚼一块牛皮糖，说起话来哼哼哈哈，使用含糊不清的词。
有时，我们得走访亲戚。我们把一包茶叶送给居住得很远的亲戚，然后带回来另一包茶叶。亲戚之间就像蚂蚁，走很远的路，只是为ฦ了运送一粒芝麻。亲戚之ใ间闲谈时，会现有许多人情要为ฦ，这样就又生出许许多多的事。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生活中如果没有这些琐碎的事，就不是生活；家庭中如果没有这些琐碎的事，就不是家庭。妻子们就会抱怨，这哪像一个家？我嫁了个ฐ怪物。
晚上，我在网上下围棋，妻子抱着电å视看连续剧，女儿伏在桌上做功课。我们直到เ各自感到เ心力憔悴，就上床睡觉。这就是我的家庭。
我的家庭和许许多多的家庭一样，是爱情最后的归属，就如同生命最后的归属是坟墓。家庭是人类道德价值的最后的花朵，也是某类精神替代物的最后的花朵。我的家庭就是我的生命之树上最后的花朵。
现在，我的最后的花朵已经雕谢。
丑恶的成人世界
叁
写作是需要全身心投入的。当时，我在山上租房子，想的就是摆脱尘世的纷扰。我对生活抱有一种退缩的姿ู态。当众人都营营苟苟，削尖脑袋往前钻时，退缩无疑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因为ฦ你的出现，我被推到生活的风头浪ฐ尖。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你以为爱情小屋仅仅属于我们俩。其实这样理解也是正确的。我没有告诉你的秘密是小艾也曾到过我们的小屋。
她上午上完课，如果下午还有课，就不回家，中午来我这儿坐坐。我们喝咖啡、聊天。小艾是南京大学毕业的，刚分配到我们学校一年。我承认我和小艾曾经生过某种事。当时你还没有出现，现在我们都极力淡忘这些。
小艾正在谈恋爱，一个ฐ银行里的职员。那ว人有房有车。她谈不上爱不爱对方แ，但是，她需要恋爱。24岁的女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在认识我之前，她已๐经谈过几次恋爱。她真爱的人在北京，是一个博士。那人有自己的家庭。他们相爱，但不可能ม结合。对于小艾来说，爱情就是无限期的等待。
我跟小艾的故事生在一天中ณ午。那天，小艾敲门。我打开门，帮她把自行车搬进院子。她进屋后，我给她倒了一杯咖啡。我们坐在椅子上聊天，像往常一样。她显得很寂寞。后来我才知道，她显得很寂寞时，多半是在想念她远方的情人。当时，一切都自然而然的生。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抱住她的肩膀。她伏在我的肩头哭泣。她和博士恋爱了四年，占据了她美好的大学时光。她把大学四年的时间都用在给对方แe-maທil。我说我能理解她。我安慰她，把她抱到เ床上。然而我们并没有做什么เ。因为ฦ我们有心理负担。我们是同事，担心今后不好相处。小艾倒是很大度，抚摸着我的头，安慰我，说这不是我的错。
她走的时候，没有给我留แ下什么เ，只是留下一只有小熊图案的濑口杯。她说她以后来的时候，就用她自己的杯子。不过，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来过。那只杯子你一定注意过，现在还摆在窗台上。
我要说明，我和小艾之间，与我对你的情感，有着很大的不同。小艾当时需要安慰。她并不介意这个ฐ安慰来自何人。用她的话说，只要是一个不讨厌的人的安慰，她都能ม够接受。因为她太痛苦、太无助、太软弱了。我和小艾之ใ间并没有在精神上留แ下烙印。这也是我们很快能ม淡忘此事的原因。
后来，我们常常通过手机短信聊天，或者上班时，办公室里没有外人，隔着办公桌聊天。我们之ใ间像什么也没有生过。
我们语文组有四个教师，三女一男。我和小艾，小黑子和你们的老班。我桌子正对着小黑子。她长相奇丑，皮肤黑而且粗糙，对对眼，说话大舌头，剃着男ç孩的头。我很难想像什么男ç人会喜欢上她，除非心理有病，像高更对待他的黑女人一样。老班是个红脸女人，快到更年期了。她脸红得让人一眼看出内分泌失调。我不想多说她们。她们会破坏整篇文章的审美。
总之，我们这些伪知识分子待在一道，表面上和善，其实恨不得一个ฐ把一个ฐ吃掉。我们本不是敌人，但是因为职称、职务、评优、或者上级领导的一句表扬，而可能成为ฦ不共戴天的仇敌。
我不想在这儿多说这些。这是丑恶的成人世界。我们还是来说我们的童话吧。
在这个神奇的烟花三月天，你出现了。你的出现改变了我的生活，使我的生活出现奇迹。我的生命像火一样燃烧。现在，我只能用眼泪来浇灭心灵之火。
属于我们的童话
肆
影视文学选修课是一个合班课。讲课地点在电教室。我放些影片给学生看。那天我站在讲台上，问底下的学生：“在座的有谁写诗吗？”
底下鸦雀无声。我看见你慢慢举起手来。你坐在一群女生当中ณ。教室里光线很暗。我看不清你的脸。我走下讲台，走到你跟前，看你。我像哥伦布现新大陆，看一个新的世界。
你知道你有多么漂亮吗？你长着漂亮的、长长的睫毛，目光像两湾清澈的潭水，面庞清癯，有着大理石雕塑的轮廓。你似乎尚未育成熟的躯体裹在一件淡青色的紧ู身线衣里。我看你时，你很不好意思。你低着头，没有看我。
以我的经验，我不相信如此漂亮的女孩会写诗。上帝难道这么偏心，既给了你美貌，又给你才智？所以，我并不很信任地说：“有机会把你的诗给我看看好吗？”
文学选修课每周上一次。我要等到下一个ฐ星期五才能看你写的诗。
有一天，我跟小艾在教室走廊上聊天。她新买了一件休闲装——天蓝色的短袖衫，短得遮不住肚脐เ。这是她的男友买给她的。她向我推荐这种新颖的款式，建议我给妻子买一件。我说我妻子可不想跳肚脐舞。这时，你匆匆跑过。从前我怎么就没有注意到你？你看见我，脸一红，羞涩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