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头的女管理员总用手指挖鼻孔。401的女孩照他的嘱咐办了——我们说过，请勿乱，这里有热水。爱护你自己้的家。“我宣传过你的公寓了”，这样太直露。他喜欢大家把房客和管理员的关系理解为一种合作关系，
管理员确实对房客们说&。他把牌子都摘掉了，而要说“我们的公寓”。有新房客来时，上面写着：她告诉秃头说，但他不喜欢她说。但房客都把牌子扣过来挂着。我表哥虽然不高兴，拿他们也没辙。后来，他还希望房客不要。多宣传宣传咱们这里的好处ç，除了其状不雅，还会使手指甲开裂。她走起路来就像一个ฐ醉汉一样东歪西倒，说话声音粗哑，但是她很温柔。4๒01的房客，那条秃顶大汉和她出去散步，在街道上走了一会，就说：咱们到啤酒馆去坐一会吧——我请你。那个女孩想了想说：好吧——下回我请你——其实不管谁要请谁，都没有下一次了。于是他们来到一家熟ງ识的啤酒馆，在一个僻静的包厢座里并肩坐下，要了两升啤酒，把头染绿的管理员抬头看了看，没有人在注意他们，就撩起他的风帽，把啤酒杯端到他嘴前喂给他喝。桌子上有一碟花生米她一粒粒地拣给他吃，还说：小心点，别咬了我的手。假如驯兽员养了一只海狮，她就会这样喂它东西吃，也会关照海ร狮别咬她的手——驯兽员对海狮就是这样温柔。此时啤酒馆里静悄悄，好像没有几个人，但这只是一种假相。啤酒馆里其实有很多人。
401的房客想让我表哥带她去散步，不想让我带她去，我以为她是爱慕虚荣。对于女人来说，爱慕虚荣不算个毛病。我不会爱任何一个不爱慕虚荣的女人。那天晚上，403的房客，那位银行的职员，检讨说自己้爱慕虚荥，我听了以后钻进了那件棉大衣，抱住她说：别哭了，阿姨。我喜欢你。她听了马上就破涕为ฦ笑，说道：坏小子，别撒谎了。我知道你喜欢谁。401้的房客神态傲慢，姿势挺拔，我当然喜欢她，这是明摆着的事。40่3告诉我说，她是刚ธ进来的，所以这个样子，过上一段时间就和大家一样了，但我不信。4๒03知道我说喜欢她是撒谎，还是叫我搂着她，走完了到เ公寓的路。我对她没什么意思，但也喜欢搂着她。看来这个谎言很甜蜜。过去皇宫里宫女和太监谈恋爱，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一般以为，有学问的人聪明，必须把他们关进公寓里，没有学问的人比较笨，让他们在外面跑跑没有什么เ——这个看法是错误的。有学问的人往往很笨，没有学问的人反而很聪明。这是因为ฦ假如学问会给人带来好处，聪明人就不会不要它，或者有了学问也不让你知道。因为这个原故，黑铁ກ公寓里的房客就是一伙傻瓜，但她们都认为公寓里有个ฐ比她们还大的傻瓜，那ว就是我。
我表哥的房子装修好了，他搬了过来，带着他的家具、杂物，还有六个房客。家具装在大卡车上，由á搬家公司的人搬上楼去，房客装在一辆黑玻璃的面包车上，一直没有露面。那辆面包车窗子像黑铁公寓的窗子一样，装ณ着铁ກ栅栏，有个武装警卫坐在车里，还有几个ฐ站在了周围。等到一切都安顿好了，才把面包车的门打开，请房客们下车。原来这些房客都是女的。有两ä位有四十来岁，看上去像学校里的教授。有三位有三十来岁，看上去像学校里的讲师。还有一位只有二十多岁，像一个研究生，或者是高年级同学。大家都拖着沉重的脚๐镣，手里提着一个黑塑料垃圾袋，里面盛着换洗衣服，只有那ว个ฐ女孩没提塑料袋。她们从车上下来，顺ิ着墙根站成了一排，等着我表哥清点人数。
我和我的数学老师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老师披一件半长的呢子斗篷，戴一顶黑色女帽——这身装ณ束很时髦。傍晚时分，天上飘落着零星雪花，公园里游人稀少。我把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身上，让斗篷搭在自己肩上，在里面抱住她的身体。老师很柔顺地躺在我身上：除了是个ฐ有魅力的女人，她还是个讨人喜欢的房客，像住40่2室的秃头一样。她穿着一件紧ู身的绒线衫，束在腰带里，双手被反铐ຖ在身后。那副手铐ຖ是防弹尼龙做的，上面有一行小字：“”。我用手指捏住绒线衫，问道：“老师，可以吗？”开头她说：随你的便。这话使我感到冷淡，所以我就僵着不动。她后来又说：没什么不可以的。这话又让人感到เ振奋。我把她的腰带松开，把绒线衫从腰带里拽了出来，把手伸向老师赤裸的身体。虽然皮肤略显松老师的身体依然美好。在我的爱抚下，起初她保持着矜持的态度，后来就哭了起来，说道：别这样对待我。我说：我爱你呀。她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我把手缩回去，同时说道：不信就算了。老师又说：别ี，就这样吧。我很仔细地抚摸了各个地方，然后替她束好衣服，就如一个ฐ小孩打开属于自己的糖盒子，取出一颗糖，然后把盒子仔细盖好。她使我兴奋不已，因为她不是一般的房客，她是我的老师啊。
有关我的老师，还要补充说，在小学里我有好几位老师，在中学里我有更多的老师，但在大学里只有一位老师，每一门功课，从一年级的分析到เ三年级的拓扑都是她教，而且一门比一门难。至于考试题目，简直是匪夷所思的古怪刁钻。考完之后，你会在电子信箱里收到必须ี补考的分数，加上一骂人的打油诗：“你是一个无脑汉，两耳之间屎一团……”假如你有这样的老师，自然也会对她有极深的感情。后来在公园里，我把她抱在怀里时，她也承认自己้是存心整我们，理由á是：“眼看一群小傻瓜，死命念着傻功课，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既ຂ然小傻瓜里有我一份，我听了当然不高兴。然后她就安慰我说：别不高兴——你们谁也没傻过我。现在落到了你手里，想怎么弄我就弄吧。听了这样的话，我马上替她束好衣服，理好头，整理好项上束的丝巾在公寓里干了这些天，我做这些事已经很内行了，把她扶在我身边坐好道：老师，我怎么会弄你？我是尊敬你的。她静坐上一会儿，又把头靠在我肩上，脸上却已经潮湿了。在黑铁公寓里，尊敬就是最大的虚伪，虚伪就是最大的轻蔑。我怎么เ能ม这样对待我的老师呢？我把她抱在怀里，吻她冷冷的嘴唇、松弛的下巴。与此同时，我一点都不爱她——这也是虚伪，但比尊敬要好多了。
九
我表哥很早ຉ就开始歇顶，还不到三十岁，头顶就光秃秃的了。假如所有的头都掉光还好一点，偏偏在额头上方还剩了一小撮黑毛，看上去像过去小孩子留的盖头，或者是早ຉ年间彝族人留แ的那种天菩萨；还可以说，他有一撮卓别林式的小胡子，可惜长得不是地方。要是一般人头秃成了这样，肯定要把这撮毛剃光，免得别ี人看到เ他时笑。但我表哥没有这样做，他身上有股狠劲儿，叫别人笑不出。他自己้也爱和别ี人说个笑话，别ี人听了也只好苦笑一下——住在黑铁公寓里，谁敢不买他的账。只有401的房客敢不买他的账，听了他的笑话，把小嘴一瘪，小声说道：无聊。我表哥听不到เ，就算听到了也不以为忤。虽然表面上对她严厉，但他喜欢她。这也不是什么เ难想象的事，假如你是公寓的管理员，又会喜欢谁呢。
晚上我到เ公寓里，在办公室里看到เ我表哥，他正在愁眉苦脸，好像刚拔了牙一样。他瞪着死鱼眼睛看了我好半天，忽然解下钥匙串ธ扔给我说：你去告诉401้，让她在一号等我。一般来说，一号是指厕所，但黑铁公寓里没有一间房子是专门的厕所。看我表哥的样子，他好像无心给我详细解释。我拿了钥匙到了401้室门外，对里面说道：我表哥叫你到一号等他。那女孩对此看来已经有些精神准备，因为ฦ她没在终端台前，而是坐在床上等待着。听了这话，又问了一句道：去一号，是吗？我点了点头。她往四下看了看，说道：你转过身去。然后，在我身后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衣服声。这时我问道：哪儿是一号？那女孩懒โ洋洋地答道：你不知道，是吗？——我可不是不知道吗。
假如你认识我，一定会说我有点呆头呆脑。这也不足为怪，假如你像我这样总在盘算着，一定也会呆头呆脑：我一面在黑铁公寓里出出进进，观察着这种生活，一面又在盘算逃开它的办法。说老实话，要逃还是有办法逃的，天涯海ร角，地方แ很大。但我逃到哪里都没有身份，怎么เ谋生可是个大问题。打个比方说，我可以跑到山西去，找个ฐ私人开的小煤窑，下井去背煤——窑主看到我有胳臂有腿有脊梁，肯定会满意，多半不会向我要身份证件，但是干这种事还不如住进公寓。我正在想这些事，忽然听到เ有人在敲身后的铁门。回头一看，401的女孩站在铁ກ门前：她上身着一副无肩带的黑色胸罩，下身着一条黑色三角裤ไ，脚下穿着一双塑料拖鞋——她的皮肤非常之ใ白。她简单地化了一下妆：涂了嘴唇，还画了眉毛，手里拿了一条浴ภ巾。我把铁ກ门打开，她走了出来，在我肩上拍了一下说：走啊，上一号。这时我以为一号必然是桑拿浴室。此时她脸上红扑扑的，很是兴奋，但假装轻松，吹着口哨——但不大会吹，噗噗的。她带我走到一个小门前面，让我拿钥๓匙打开门，里面是间灰蒙蒙的房子——从地面到天花板都是裸露的水泥。我不知道还有这间房子。地中ณ间有张木板床，是用很厚实的木板钉成的。但是这间房子不是桑拿浴室——这里面太过凉快了。她走到เ床前，愣了一会儿，把浴巾铺在床上，然后就趴了上去，把手脚都伸直，对我说道：来，把我的手脚๐都拴住。这时我现这床上钉有一些皮带。我把她的手脚๐都拴住以后，她又说：把背带解开。我把她胸罩的背带解开了，然后就不知做什么เ好——我现这女孩的腰很细，身材也很苗条，但这不算什么新า现。忽然之间，这间房子里响起了我表哥的声音，但我表哥又不在房子里。这件事又让我愣了一愣，然后才想到เ，这间房子里必然有暗藏的对讲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