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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杂谈(1 / 1)
于是他忙了一路,在船上还亲自遇见一桩。到埠捕拿时如é,我们谈了,是知道我的名字的,既不禁止。他以为我的赴港,也不捕拿;我遥遥地跑到广东来教书,而无端横死,他——广东人之一——也觉得抱歉。

从广州往香港,

张秀哲君,禁止上陆时如何脱身,有一个船员。到埠后,他给我&#x,说,而他还不放心,临别时再三叮嘱,说倘有危险,可以避到什么地方去。替我计画。不知怎地,知道他已经译成一部《劳动问题》(3)给中国,还希望我做一点简短的序文。我是不善于作序,也不赞成作序的;况且对于劳动问题,一无所知,尤其没有开口的资格。我所能负责说出来的,不过是张君于中日两国的文字,俱极精通,译文定必十分可靠这一点罢了。

为革命起见,要有“革命人”“革命文学”倒无须急急,革命人做出东西来,才是革命文学。所以,我想:革命,倒是与文章有关系的。革命时代的文学和平时的文学不同,革命来了,文学就变换色彩。但大革命可以变换文学的色彩,小革命却不,因为不算什么革命,所以不能ม变换文学的色彩。在此地是听惯了“革命”了,江苏浙江谈到革命二字,听的人都很害怕,讲的人也很危险。其实“革命”是并不稀奇的,惟其有了它,社会才会改革,人类才会进步,能从原虫到人类,从野蛮到文明,就因为ฦ没有一刻不在革命。生物学家告诉我们:“人类和猴子是没有大两样的,人类和猴子是表兄弟。”但为ฦ什么人类成了人,猴子终于是猴子呢?这就因为猴子不肯变化——它爱用四只脚走路。也许曾有一个猴子站起来,试用两ä脚走路的罢,但许多猴子就说:“我们底祖先一向是爬的,不许你站!”咬死了。它们不但不肯站起来,并且不肯讲话,因为它守旧。人类就不然,他终于站起,讲话,结果是他胜利了。现在也还没有完。所以革命是并不稀奇的,凡是至今还未灭亡的民族,还都天天在努力革命,虽然往往不过是小革命。

但此后对于中国一部分人们的相貌,我也逐渐感到一种不满,就是他们每看见不常见的事件或华丽ษ的女人,听到有些醉心的说话的时候,下吧总要慢慢挂下,将嘴张了开来。这实在不大雅观;仿佛精神๰上缺少着一样什么机件。据研究人体的学者们说,一头附着在上颚骨上,那一头附着在下颚骨上的“咬筋”力量是非常之大的。我们幼小时候想吃核桃,必须放在门缝里将它的壳夹碎。但在成人,只要牙齿好,那ว咬筋一收缩,便能咬碎一个ฐ核桃。有着这么เ大的力量的筋,有时竟不能收住一个并不沉重的自己้的下吧,虽然正在看得出神๰的时候,倒也๣情有可原,但我总以为究竟不是十分体面的事。

但是三月二十九日຅的事却特别ี,当时虽然失败,十月就是武昌起义,第二年,中华民国便出现了。于是这些失败的战士,当时也就成为革命成功的先驱,悲壮剧刚要收场,又添上一个团圆剧ຕ的结束。这于我们是很可庆幸的,我想,在纪念黄花节的时候便可以看出。

连“杂感”也被“放进了应该去的地方”时,

其实是,世界还没有如此简单,学问都各有用处,要定什么是头等还很难。也๣幸而有各式各样的人,假如世界上全是文学家,到处所讲的不是“文学的分类”便是“诗之构造”那倒反而无聊得很了。

不过以上所说的,是附带而得的效果,嗜好的读书๰,本人自然并不计及那些,就如游公园似的,随随便便去,因为随随便便,所以不吃力,因为不吃力,所以会觉得有趣。如果一本书拿到手,就满心想道“我在读书๰了!”“我在用功了!”

那就容易疲劳,因而减掉兴味,或者变成苦事了。

我看现在的青年,为兴味的读书的是有的,我也常常遇到各样的询问。此刻๑就将我所想到的说一点,但是只限于文学方แ面,因为我不明白其他的。

第一,是往往分不清文学和文章。甚至于已๐经来动手做批评文章的,也免不了这毛病。其实粗粗的说,这是容易分别的。研究文章的或理论的,是文学家,是学者;做做诗,或戏曲的,是做文章的人,就是古时候所谓文人,此刻所谓创作家。创作家不妨毫不理会文学史或理论,文学家也不妨做不出一句诗。然而中国社ุ会上还很误解,你做几篇小说,便以为ฦ你一定懂ฦ得小说概论,做几句新诗,就要你讲诗之原理。我也尝见想做小说的青年,先买຀小说法程和文学史来看。据我看来,是即使将这些书看烂了,和创น作也没有什么เ关系的。

事实上,现在有几个做文章的人,有时也确去做教授。但这是因为中国创作不值钱๥,养不活自己的缘故。听说美国小名家的一篇中篇小说,时价是二千美金;中国呢,别人我不知道,我自己的短篇寄给大书๰铺,每篇卖过二十元。当然要寻别的事,例如教书,讲文学。研究是要用理智,要冷静的,而创作须ี情感,至少总得发点热,于是忽冷忽热,弄得头昏,——这也是职业和嗜好不能ม合一的苦处。苦倒也罢了,结果还是什么都弄不好。那证据,是试翻世界文学史,那里面的人,几乎没有兼做教授的。

还有一种坏处,是一做教员,未免有顾忌;教授有教授的架子,不能ม畅所欲言。这或者有人要反驳:那ว么,你畅所欲言就是了,何必如此小心。然而这是事前๩的风凉话,一到有事,不知不觉地他也๣要从众来攻击的。而教授自身,纵使自以为怎样放达,下意识里总不免有架子在。所以在外国,称为“教授小说”的东西倒并不少,但是不大有人说好,至少,是总难免有令大发烦的炫学的地方。

所以我想,研究文学是一件事,做文章又是一件事。

第二,我常被询问:要弄文学,应该看什么书?这实在是一个ฐ极难回答的问题๤。先前也๣曾有几位先生给青年开过一大篇书๰目(4๒)。但从我看来,这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因为ฦ我觉得那ว都是开书目的先生自己้想要看或者未必想要看的书๰目。我以为倘要弄旧ງ的呢,倒不如姑且靠着张之洞的《书目答问》(5)去摸门径去。倘是新的,研究文学,则自己้先看看各种的小本子,如本间久ื雄的《新文学概ฐ论》(6),厨川ษ白村的《苦闷的象征》(7),瓦浪斯基们的《苏俄的文艺论战》(8๖)之类,然后自己再想想,再博览下去。因为文学的理论不像算学,二二一定得四,所以议论很纷歧。如第三种,便是俄国的两派的争论,——我附带说一句,近来听说连俄国的小说也不大有人看了,似乎一看见“俄”字就吃惊,其实苏俄的新创น作何尝有人绍介,此刻译出的几本,都是革命前๩的作品,作者在那ว边都已经被看作反革命的了。倘要看看文艺作品呢,则ท先看几种名家的选本,从中ณ觉得谁的作品自己最爱看,然后再看这一个作者的专集,然后再从文学史上看看他在史上的位置;

倘要知道得更详细,就看一两本这人的传记,那ว便可以大略了解了。如果专是请教别ี人,则各人的嗜好不同,总是格不相入的。

第三,说几句关于批评的事。现在因为出版物太多了,——其实有什么呢,而读者因为不胜其纷纭,便渴望批评,于是批评家也๣便应运而起。批评这东西,对于读者,至少对于和这批评家趣旨相近的读者,是有用的。但中国现在,似乎应该暂作别论。往往有人误以为批评家对于创作是操生杀之权,占文坛的最高位的,就忽而变成批评家;他的灵魂上挂了刀。但是怕自己的立论不周密,便主张主观,有时怕自己้的观察别人不看重,又主张客观;有时说自己的作文的根柢全是同情,有时将校对者骂得一文不值。凡中国的批评文字,我总是越看越胡涂,如果当真,就要无຀路可走。印度人是早知道的,有一个很普通的比喻。他们说:一个ฐ老翁和一个孩子用一匹驴子驮着货物去出卖,货卖去了,孩子骑驴回来,老翁跟着走。但路人责备他了,说是不晓事,叫老年人徒步。他们便换了一个地位,而旁人又说老人忍心;老人忙将孩子抱到鞍鞒上,后来看见的人却说他们残酷;于是都下来,走了不久ื,可又有人笑他们了,说他们是呆子,空着现成的驴子却不骑。于是老人对孩子叹息道,我们只剩ທ了一个办法了,是我们两ä人抬着驴子走。

(9)无຀论读,无论做,倘若旁征博访,结果是往往会弄到เ抬驴子走的。

不过我并非要大家不看批评,不过说看了之后,仍要看看本书๰,自己思索,自己做主。看别的书๰也一样,仍要自己思索,自己้观察。倘只看书,便变成书厨,即使自己้觉得有趣,而那趣味其实是已在逐渐硬化,逐渐死去了。我先前反对青年躲进研究室(10),也就是这意思,至今有些学者,还将这话算作我的一条罪状哩。

听说英国的培那特萧(bernaທrdshaw)(11้),有过这样意思的话:世间最不行的是读书者。因为ฦ他只能看别人的思想艺术,不用自己้。这也就是勖本华尔(schopenhauer)(12)之ใ所谓脑子里给别人跑马。较好的是思索者。因为能用自己的生活力了,但还不免是空想,所以更好的是观察者,他用自己的眼睛去读世间这一部活书。

这是的确的,实地经验总比看,听,空想确凿。我先前๩吃过干荔支,罐头荔支,陈年荔支,并且由á这些推想过新鲜的好荔支。这回吃过了,和我所猜想的不同,非到เ广东来吃就永不会知道。但我对于萧的所说,还要加一点骑墙的议论。

萧是爱尔兰人,立论也不免有些偏激的。我以为ฦ假如从广东乡下找一个没有历练的人,叫他从上海到北京或者什么เ地方แ,然后问他观察所得,我恐怕是很有限的,因为他没有练习๤过观察力。所以要观察,还是先要经过思索和读书。

总之,我的意思是很简单的:我们自动的读书,即嗜好的读书,请教别人是大抵无用,只好先行泛览,然后决择而入于自己所爱的较专的一门或几门;但专读书也有弊病,所以必须和实社会接触,使所读的书活起来——

(1)本篇记录稿经作者校阅后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七年八月十八、十九、二十二日广州ะ《民国日报》副刊â《青年》第一七九๡、一八○、一八一期;后重刊于一九二七年九月十六日຅《北新》周刊第四十七、四十八期合刊。

(2)知用中学一九二四年由á广州知用学社社友创น办的一所学校,北伐战争期间具有进步倾向。

(3)博物旧时中ณ学的一门课程,包括动物、植物、矿物等学科的内容。

(4๒)这里说的开一大篇书目,指胡适的《一个最低限度的国学书目》、梁启超的《国学入门书要目及其读法》和吴宓的《西洋文学入门必读书目》等。这些书๰目都开列于一九二三年。

(5)张之ใ洞的《书目答问》参看本卷第195页ษ注(26)。

(6)本间久雄日本文艺理论家。曾任早稻田大学教授。《新文学概论》有章锡琛中ณ译本,一九二五年八月商务印书馆出版。

(7)厨川白村(18๖80—1้923)日本文艺理论家。曾任京都帝国大学教授。《苦闷的象征》是他的文艺论文集。

(8)《苏俄的文艺论战》任国桢辑译,内收一九๡二三年至一九二四年间苏联瓦浪斯ั基(a.

(9)这个比喻见于印度何种书๰籍,未详。一八八八年(清光绪十四年)张赤山译的伊索寓言《海国妙喻·丧驴》中也๣有同样内容的故事。

(10่)进研究室“五四”以后,胡适提出“进研究室”、“整理国故”的主张,企图诱使青年脱离现实斗争。一九๡二四年间,鲁迅曾多次写文章批驳过,参看《坟·未有天才之前》等文。

(11)培那ว特萧即萧伯纳。他关于“读书者”、“思索者”、“观察者”的议论见于何种著作,未详。(按英国学者嘉勒尔说过类似的话,见鲁迅译日本鹤见襱辅《思想·山水·人物》中的《说旅行》。)

(12)勖本华尔即叔本华。“脑子里给别人跑马”可能ม指他的《读书和书籍》中ณ的这段话:“我们读着的时候,别人却替我们想。我们不过反复了这人的心的过程。…读书๰时,我们的脑已๐非自己的活动地。这是别人的思想的战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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