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今天哪里也不能去。
第二章公孙访玉吕。原中山国的李大夫来了，抬眼一看，吕不韦才要溜出门，便招呼道：”
吕陶公心里盼着缪贤派人来，转身看，却是自己的老友李经，
吕不韦顿时焉头耷脑，便被吕陶公叫住了：“哟，李大夫，请屋里坐。”
“哦。”李经胖胖的身躯，一身灰布衣服，腰间系着一块白玉圭，嘴上谦逊地说道，心里却是另有一番滋味，他七岁世袭了中山国大夫，然而不到เ五年，中ณ山国被赵武灵王灭了，身为贵族大家，也被赵国强迁到邯ู郸，转眼都四十年了，昔日中ณ山国任大夫那锦衣玉食的贵族生活，在他记忆中ณ已๐模糊得只剩下这个虚名头衔。但他内心的留恋，明眼人单单从他腰间那块黄的白玉圭就知道了，因而，只要有人称他“大夫”，他还是感到乐่意和欣慰。
“今日怎么舍得光临寒舍？”吕陶公见他吃力地落坐下来，关心地问道。
李经笑道：“再过二月就是女儿的婚期，如今再不济，也得给她添置些嫁礼玉饰，咱不能没了礼制ๆ呀。”
“呵，恭喜恭喜。”吕陶公笑嘻嘻地祝贺道：“这是你家的老几？不知亲家是邯郸城里的哪门贵府？”
此时，吕不韦见父亲与李经聊得起劲，悄没声息地从父亲身后溜出来，仆人们装作没看见，任他去寻那帮高朋阔友。
“这是大女儿，大儿子在东门守着城门呢。小女儿还小。”李经漫不经心地应道。
“噢，是东门那ว个李校尉？”吕陶公试探问道。
“哎，也算没白认得几个字吧。”比起自己的大夫衔，一个守门的小小校尉，相去十万八千里，李经对儿子这个职位很不满意。
“亲家可是邯郸城里的？”
“不是，是中山都灵的。”
“中山都灵？想必是大夫的故友知交喽。”
李经摇头否认道：“不是，中山如今早没有了故友，那年城破，中ณ山一班亲贵战死了大半，剩下的，也都象我这样被迁走了，有些更迁到เ胡、代等地。”想起赵国对中山国的这帮旧权贵的迫害驱散，李经心头颇็感悲愤，然又无可奈何。“亲家姓古，祖上曾随赵襄子守过晋阳，打中ณ山时又立了战功，便封在中山都灵，有千户采邑é，现任着都灵郡副使尉。”
“好呀。”吕陶公轻声赞道，“不韦，把上好的玉佩、玉饰拿来，嗯？公子又走了？”回头看时，才现吕不韦又不在了。
“老爷，公子说过要去会夏公子的嘛。”季朴答道。
“行了，”当着客人的面，吕陶公不好作，“去把玉珠、玉扣、玉镯、玉环、玉簪等挑上好的都拿来，让李大夫好好挑选。”吕陶公说话间，见一个府衙官员已经站在自家店门口，待看清是赵王宫内府大夫公孙乾时，连忙起身去迎接，“哟，是公孙大夫，失迎失迎呀。”
公孙乾正是缪贤的手下，进门时听见吕陶公说什么เ“李大夫”，以为是同朝的哪个大夫，见是中ณ山国的李大夫，内心很是蔑视，因赵王有对中ณ山国的故旧贵族实行压制的规矩，背着手、板着脸道：“这位李大夫是哪个衙门的，我怎么不认识？”
李经的目光只瞧着公孙乾腰间那一晃一晃的青玉兽佩，知道是谁来了，脸一下子红到เ了耳根，“贱民李经，岂敢妄称大夫，岂敢，岂敢。”一连声赔不是道。
吕陶公也赶紧陪着笑脸，躬身施礼ึ道：“适才是玩笑话，忘了赵王的规矩，请大人不要见怪。请里屋坐。”一边说一边揣摩着公孙乾的来意。
公孙乾拿眼角瞟了一眼李经，打鼻孔里哼了声，背着手踱进里屋去了。李经哪还有看玉的心思，提了衣襟，躬身逃似地去了。
公孙乾虽说是缪贤的下属，但跟着缪贤这样刁钻古怪的主官，他可并不怎么轻松，今日缪贤只是叫他去黄垠处看看，但黄垠那ว里的确没有几件像样的东西了，为这，公孙乾ດ还把黄垠狠狠地冷嘲热讽了一番，弄得黄垠既气恼又懊丧。公孙乾ດ想着反正赵王要购一大批玉器的，何不到吕陶公这里来看看呢？兴或能ม有些珍奇玉玩，这边也与吕陶公先递给个ฐ信，得个人情，那ว边也好向缪贤、赵王交差。所以一进来，便端起架子，把李经给撵出去了，便是要吕陶公懂ฦ味。吕陶公当然知道这些，但他想着有了送给缪贤的那ว两颗玉珠，并不把公孙乾当回事，暗自高兴之ใ中，也讥笑这个公孙乾真会装ณ腔作势。不过几十年的历练，吕陶公面上的笑容还是很和蔼：“公孙大人光临敝店，在下深感荣幸啊。”
“嗯，”公孙乾ດ毫不客气，大大咧咧地说道：“听人说你这有些上等的好玉，敝职奉着赵王采买的使命，也得四处看看，倘若真有什么好的玉玩玉器，也好禀明赵王，收入宫中，藏入内府才是正经去处呀。”
“哦，”吕陶公高兴地一嘻，“大人过奖了，敝店本小利薄，寒室陋器，如何入得了赵王和大人的法眼，平日里也全仗着大人们多多关照ั。大人为赵王尽职尽责，一心搜罗天下至宝，令人敬仰啊。”
公孙乾听了这话，微皱眉道：“哟，平时喜好自吹自擂的吕陶公今日怎反倒谦虚起来了”，吕陶公知他是取笑自己，陪笑道：“公孙大人面前，小的几时敢造次，咱们经营珠玉，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诚字啊。真正好的东西才敢拿出来给大人过目啊。”公孙乾ດ接着说道：“嗯，古人说‘天子藏珠玉，大夫藏金银，百姓藏黍帛ຑ’，当今天下，齐国被打得七零八落，连临淄也被攻陷五年，几十代齐王积攒下来的家底，被骑劫抄了个底朝天，全都掠往了燕国，楚国也被秦人拨了郢都，当年号称天下第一高楼的章华台也被付之一炬，多少稀世珍宝毁于一旦ຆ，秦国人只知道造弓制箭，全不识得奇珍异宝，当今天下，还有哪家诸侯的藏玉能ม同赵王相比？”
吕陶公点头道：“那ว是呀，邯郸城里有谁不知多亏大人一片忠心为赵王收罗奇珍异宝，赵王的哪一块宝玉上没有大人的功劳。”
公孙乾虽被挠着了痒处，脸上露出一幅不屑一顾ุ的神情，“这几天，赵王吩咐下来，要置办些玉器玉玩，好赏人呢，缪大人便叫下官去黄垠处看看，虽说他那里也有些，但今儿高兴，顺便也到你这来瞧瞧，可有什么好的美玉呀。”
公孙乾说的是实话，可吕陶公听起来却很滑稽，心想，连讨债的屠驹都看不上了，黄垠还能ม有什么เ好玩意？只怕是缪大人吩咐到我这里来，你却故意抬出黄垠来要借机敲诈我吧，想到这，吕陶公装ณ作诚惶诚恐地说道：“在下受大人关照ั真不知如何报答啊。前些天缪大人还话来，说是不好的东西切不可鱼目混珠，若被赵王觉，便有欺君之ใ罪，在下这几天的确也没有什么好的玉佩玉饰，岂敢拿出来与黄垠相比，如何敢欺蒙大人？”
“哦，没有？”公孙乾似信不信的，注视着吕陶公的脸片刻，又转眼看了看四周，可惜这屋里四周皆是空白的灰墙，什么装饰都没有，最后目光落在门外的空地上，不免有些失望道，“也是，如今世上哪有那ว么多珍宝珠玉。既如此，你在市曹之ใ中，多留心些，若有好的，便来报个信。”
“这个ฐ自然，以后还仰仗大人多多关照的呀。”吕陶公见时机已到，话锋一转道：“对了，大人还真提醒了在下，前些天，几个楚国的友人带了些器皿珍玩珠玉，说是从楚国、齐国收购来的王宫之物，寄放在小人处，托小的代沽，他们去了燕国，月余便会来，若是小的不能ม给他们代沽了，便要带到เ秦国去，东西我也还没有细看，大人要看看吗？”
“拿来看看。”公孙乾ດ本不想看，听说是楚、齐两国的王宫之物，又来了兴趣，心里暗骂道这个吕陶，搞什么鬼名堂。
吕陶公起身进里屋去，不一会儿，便带了二个伙计，三人怀里都抱着一堆黄绢布包，放在桌上，满满一桌子，足有二十来件。公孙乾ດ惊讶得直皱眉。
吕陶公挑了个最大的绢布包打开来，一只精美的漆匣呈现在公孙乾面前，朱红漆身，上绘七彩流云纹，镶在边角上的包钉连着盖扣金黄逞亮，一看便知乃真金所制；打开来看，内盖上镶嵌着一块铜镜，边上也是镶纽花纹，光洁明亮，底盒四周都用上等绢布衬着，放着一只金玉簪，金簪上镶嵌着七颗小玉珠，五颜六色，像是连着的七颗小星星。这个漆匣本是盛放那两颗玉珠的，那两颗玉珠送给了缪贤，便将这个金玉簪放进来，使得这支本身价值不菲的金玉簪，更添了一份王者之气。吕陶公见了，顿时一个惊诧：“哎呀，友人说这些都是楚国王宫之物，我还不信，今日细看，果不其然。”
公孙乾暗叹，黄垠那些破烂存货，全部加起来也抵不了这支金玉簪，一边细看，一边问道：“这个漆匣玉簪多少钱？”
“友人还说是楚怀王送给郑袖宠妃的，”吕陶公继续眉飞色舞地说道：“这恐怕不实，但是宫中之ใ物当不假，友人出价二百金，我怕贵了难沽，劝他让到百金呢。”。
再过二个月就是赵王威แ后的生日，能购得此物献给威แ后，确是一件美事，再将其他的小包打开来看，件件精美，样样稀奇，饶是公孙乾ດ管着赵王宫里的内府，各种各样的玉玩见得多了，也不得不暗暗称奇。按吕陶公报的价钱算下来，全部ຖ买下，竟要千金！“吕陶公，这些东西竟要千金，也太贵了吧。”
吕陶公浅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都是友人自己定的价，我还要他压低了许多。”
公孙乾ດ将信将疑，一件一件地细看，觉得自己以往采买的东西都没法同这些东西比，要不就是样式不同，要么就是质地不一样，再或是大小不匹配，玉玩珍宝，就是这样，一样东西一个ฐ价，相互之间，实在难以比较。想侃价，却不知从何侃起。吕陶公却在一旁指指点点，说这一件是楚国的，式样厚重，同以前哪一件有些相像，但质地又不同，这一件又是齐国的，样式特别的轻薄，公孙乾ດ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两人正说着话，听见外面嘻嘻哈哈的笑语声，“吕兄真会说笑，好啦，把你家的什么郑袖妃妃的金簪拿来看看，入得了我的眼，便要送给我的楚夫人。”吕陶公一听，便知是吕不韦带着他的契友夏布庄的夏公子回来了。
“公子轻声些，公孙大人正在里屋呢。”季朴见两人肆无顾忌地大声喧哗，忙制ๆ止道。
“公孙大人？可是赵王宫采买的那位，”夏公子毫无所谓，仍旧大大咧咧地嚷道：“我正要拜见他呢。”话音未落，自个儿已经闯进来。
“公孙大人受夏庄一拜。”夏公子从从容容冲公孙乾施ๅ礼道。
吕陶公被夏公子的鲁莽吓了一跳，正担心公孙乾象先前作贱李经一样威，将他撵出去，没想到，公孙乾干笑道：“你这个夏布头，放着布庄不管，跑这来干什么？”
夏公子自坐下，“闻听公孙大人在此，岂有不过来请安之理，昨日大人相中ณ的那些鲁帛楚绢已差人送往府里了，只怕这会子已经交卸完了，足足装了三车哩。”
吕不韦也进来给公孙乾ດ叩了头，陪坐在夏公子旁。吕陶公听他这么说，知他与这位公孙大夫的往来并不比自己少。夏公子家的布庄一连六开大门，可是邯郸城里的第一大商铺呀。
夏公子一身浅绿色锦袍，腰间系着一块棕红色玉猪，那ว玉猪滚圆身躯，四肢短小，只那猪头、猪鼻子夸张得有些过分，长长的，占了整块玉的一大半。“哇，真有这么เ多玉玩物。”夏公子见公孙乾面前满桌子的珍玩，不禁赞叹道，又见那个ฐ大金玉簪，便不客气地拿起来仔细端详，“不韦兄，你说的是这个玉簪么？”
吕不韦看了一眼公孙乾，应道：“正是此物，只怕夏兄来晚了一步，公孙大人已经定下了吧。”
“这玩艺还真不错，”夏公子看着金玉簪上的七彩玉珠闪闪光，猜想着这个玉簪非比寻常。他前些天刚从楚国贩布回来，虽已有了妻少，却还在外面寻花问柳的，这次又从楚国带了个小妾，便是他称作“楚夫人”的，听吕不韦讲家里有些楚国王宫的珍玩，便想买些回去，一开始他也不相信吕不韦所讲的是楚怀王的爱妃郑袖之物，现在亲眼所见，也不得不信服，又见公孙乾在座，不敢再小视，试问道：“公孙大人可是为太子赵丹准备彩礼ึ所购么เ？”
公孙乾见夏公子随口说出了他的底牌，有些气恼，索性讲明了，“正是，若不是为太子做彩礼ึ，我买你那些布帛ຑ作什么？你想要这玉簪？”
夏公子含笑不语，吕不韦见他俩也很熟ງ，笑道：“适才夏公子还说要送给他的楚夫人呢，大人不知道吧，夏公子这次从楚国回来，又带了位貌似褒姒、腰若细柳的楚夫人，听说还是昭氏族的呢。”楚国的昭氏族同屈氏、景氏同为楚国的三大世袭家族。吕不韦一说完，心里就后悔，这个ฐ公孙大人刚刚花了重金买了个小妾，原本说的是如花似玉的楚国美人儿，可接回家一看却是满脸雀斑á，气得他要跟那媒婆算账，可那人家早不知去了哪里。
果然听了这话，公孙乾心里很不受用，自己是赵国王宫的大夫，有着千邑é俸禄，可其实仅仅是混个ฐ温饱，并不能象这些富商公子哥们今儿赵国，明日楚国、齐国的四处游冶，买个ฐ楚妾又被人贩子骗了，一股子酸劲上来，口随心转，怒噤道：“这些玩艺我已为ฦ赵王定了，一个小妾，竟用王族仪瞻，真是礼崩乐坏之ใ极。”
吕陶公一听这话，知道这个公孙大夫的妒意上来了，正寻思如何圆场，却听夏公子轻松笑道：“这有何稀罕，孔夫子不是早就有言，‘昔日礼仪征伐自天子出，如今是征伐自诸侯出，礼仪自大夫出’嘛。”一只手转动着金簪，问道：“这个金簪多少钱啊？”
“百五十金。”吕不韦话快，“公孙大人已为赵王定了，这次就对不起了，以后再有好的，我替公子留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