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不停，阎连科告诉我，这时候，你放松地跟他谈各种话题，然后再顺畅ม地接着前面的思路写。不过，他怕接家里的电话，他不会让你久等，接下来，肯定会烦躁不安，什么事都无法做。
在一次无意的谈话中，你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或其他一些事务，他写作，你才想起他是声名鹊起的大作家。然而，那肯定是，总是以最简短的话把事处理完，然后继续跟你谈话。这细微的体贴让你感觉到自己存在的重要、你和他之间的平等。
在这样一个ฐ没有丝毫架子、浑身散着朴素的泥土味的作家面前，往往是编辑部约稿、文学，甚至刚好可以使他活动活动身&#，因为放松，所以常常灵感备至，时不时出几声放肆响亮的笑声，而他却仍是那ว么不紧不慢，不疾不徐，甚至停下来等你抢他的话。于是，你笑了一半，戛然而止，你忽然现他并没有认同你的观点，他只是让你充分表达出你的观点。
阎：难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军事题材不会消เ失。而且最终，它会走出军事的怪圈，而进入文学的行列。我们从来不说《第二十二条军规》、《战争与和平》、《劳军女郎》是“军事文学”，而只是觉得它们是“好”，这可能就是中事文学展的方向。当然，这对中ณ队作家来说还需要一个ฐ漫长的过程，军事文学想再走出一个高峰非常困难，除非有了一场战争，把人们的意识全都囊括在强大的战争、政治的意识之中ณ。不是这样，包括我自己，再写军事题材就回不到写《夏日落》的那种状态。某种约束是无形的，来自于社会环境，更来自于作家自身的头脑。
阎：说写到了“越战”，题材太敏感。后来，山西的《黄河》急着要稿子，就给了，完之ใ后，《月报》、《中篇选刊》、《中ณ华文学选刊》等几家选刊同时选了，也就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
梁：现在这本书行怎么เ样？
阎：一方面正如你所说，文学的大环境不同了，这些年，整个文学的读者群在急剧缩小。文学一旦成为全国上下关注的中心，成为热闹的重心，这恰恰是文化沙漠化的表现。另一方面，也像我以前所说，许多人说的读者少是“文学回归于自身”，这只是一种写作的自我安慰。像80่年代初期那样全国人都来看的现象是不正常的，现在大家都不看也是不正常的。必须承认，所有的艺术中ณ，文学是一个大的基础，人们不关注文学了，评论家绝对不会不关注，因为他们是一批肩上对汉语文化负有责任的人。
阎：是拉斯普京的《活者，并要记住》和康德拉季耶夫的《萨什卡》。
阎：经验谈不上。作为一个作家，想成名不一定要写出最好的作品，最重要的是得写出好看的作品。写“瑶沟系列”时，完全是一种非自觉状态，蒙头蒙脑，仰仗的是生活的经验和感受，而不是文学修养和写作技巧。
8๖0年代初，我们看你的“瑶沟系列”，特别感动，那种朴素的感和对苦难中ณ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描述，即使现在重新去看，仍有说不出的亲切，尤其是中所展现的村庄和个人之间的关系、村庄内部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一个村落世界ศ与外部ຖ世界的关系，温、美好、动人。现在，你的中ณ这种美好的温已经消失。甚至，你让你的感走向了反面，走向了残酷。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阎：根本没有文学观可谈，也不知道什么是现实主ว义、什么เ是先锋，卡夫卡的《城堡》也看了，压根看不进去，所有的文学知识就是知道要写人物命运，写命运的大起大落。那时，《昆仑》编辑部ຖ说这一系列写下去可以出一本书，就接着写了《芙蓉》和《名妓李师师与她的后裔》，这是两篇写妓女生活的，编辑说《芙蓉》这部写得没有其他几部好，接着又是19๗89年以后，政治气氛特别紧张，编辑部ຖ不敢这类写妓女生活的作品。一不，我的写作也就没劲了，也就把这个系列中断了。
梁：在《坚硬如水》中的“环境”、“背景”下生活的人们，是不是他们对政治的理解完全自我化、利ำ益化了呢？
梁：也许所有的历史最终都是一种词语。就你的感受，你认为“文革”的那种狂欢化的人性是否是人性的变异？像高爱军和夏红梅当着老人的面，这种人性极端恶的表现，是极端的政治把人推到那一境地，还是人性本身就有恶的一面，随时在伺机出动，而“文革”只是恰好提供了一个ฐ契机？
阎：似乎所有人都不明白，都很吃惊，一个ฐ作家的语怎么เ可能ม有这样大的变化。其实，这没有什么เ了不得。大家可能不知道，我对这种语已经着迷了十几年，表达出来之ใ后，现语本身就有文体的意义แ和内容的意义。怎么说呢？我们读书的时候，重要的学习就是背语录。我是1้9年入学，19年中学毕业，从二年级到เ五年级，升级考试就是背语录、老三篇、诗词等。年级越高，背得越多。可以说，那样的东西，不仅已๐经深入到最初的记忆之中ณ，而且进入到记忆的骨髓之中。
阎：说不清楚。
阎：这我就说不太清楚了。像我们这一代的人，从小接受的都是《艳阳天》、《金光大道》的文学教育。比如我，二十岁才当兵离开农村；第一次坐火车，走出家乡；第一次到军营见到เ了电视机；第一次在连队听说有一本杂志叫《解放军文艺》。进入文学的初ม期是在这样一个文化极其荒芜的况下，你的创作就肯定只能从非常传统中走过来。丢掉一些传统、走入现代是非常艰难的，但这也肯定，你只能ม是这样一条展轨迹。如果现在还在写《瑶沟人的梦》那ว样的，也许你觉得满意，但毫无疑ທ问，读者不会接受。不断地变化，哪怕是技术上的东西，也毕竟会鼓舞读者。读者之所以能较长时间地关注你，说到เ底，是你还有新的东西，中ณ有新的生命元素在里面。没有新的生命元素，你的就只能死亡。
阎：还有你。你虽然是一个ฐ博士，可你是一手握着锄头，一手握着钢笔，完成了青少年的学业。毫无疑ທ问，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庄稼人了，已经丢掉了锄头、镰刀、铁镐等农具，可你的心灵世界是由á土地构筑而成。那块土地下掩埋着你的上一辈、上几辈的亲人。还有，今天、现在，你许许多多的亲人，都在那块土地上日出而作、日出而息，这就决定了你只能是农民，而不能ม是别的什么人。
那一天，当阎连科写到那个ฐ死去的中ณ尉在骨灰盒里感受着乡间的日头、声音和桃花的香味时，世界之门在他面前洞开了。他突然感受到了写作的存在之ใ美，感受到了写作之于他生命、灵魂的意义，听到了瑶沟、耙耧山脉ำ和那里的日头在他血液ຂ之中ณ汩汩流淌的声音。阎连科知道，从此以后，它们将和他水乳交融，不可分隔。
阎：因为自己้从小生活在乡村的最底层，对村干部ຖ有一种敬畏ั感，这可能使我对乡村的政治结构有一定了解而形成一种崇拜心理，它会成为我作品中“村落文化”非常大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