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板想明白该揭假，开成药店的孙，这套车豪华得抵得上今天的沃尔沃轿车。下午又出，问孙老板家几口人。有一辆马车开，铁力木为辕。
王仙客初到宣阳坊，就能叫出很多人名。他说他认识开绒线店的罗老板，开脂粉店的程老板，睾丸有海碗大，更坚定了他揭假无双的决心&#x。上述君子觉得他古怪得很：从来没见过这个ฐ人，他怎么能知道我的事情。王仙客知道罗老板家的使女实际上是他的外甥女；知道王安当过公差；知道程老板年轻时考科举，屡试不第；知道孙老板店里什么เ都卖。像这样的人实在讨厌，大家都不想看见他。
据我所知，在北方的山区，推小车是最要命的活计。一车粪土有四五百斤ภ，在平地上推着已经很吃力，遇上个坎儿就能把眼珠子努出来。倒霉的是，这车粪是要推到山上去的，坡越走越陡，马小军的脸色也越来越红，额头上迸起了青筋。用自己้的肌肉搬运很重的东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是往山上搬。请注意大家的鞋——没有一个人穿商店里出售的布鞋，这种鞋推一趟粪，后帮就要豁开。很少有人穿胶鞋，这种鞋顶ะ多穿一个礼拜，后跟也会豁开。大家都穿家制ๆ的布鞋，这种鞋子的后帮子用线纳过，要是有条件，还要衬上一块皮子。那个年代，假如人还有脑子，全都动在鞋帮子上了；但是解决不了问题，车还是那么重。推着推着，连胆汁带酸水全都泛到马小军的嘴里来了。眼前出现了一段最陡的坡道，显然，凭一个人的力气不可能把车推上去。所以，这里有些女劳力没嫁人的姑娘和没孩子的媳妇帮着拉车。一个大个子姑娘套住了马小军的车往上拉去。她一点都不惜力，于是，马小军这个坏蛋就偷起懒来——于是那位拉车的姑娘肩头的分量就重起来了。她不禁叫道：“马大哥！你怎么软了？使劲顶ะ啊！”不知为什么，他因此来了精神，叫道：“我顶，我顶！”一拱一拱地把车推到了地头，问那个女孩说：觉出顶了没有？那女孩红着脸走开。这说明无论在城里还是在乡下，马小军都是个下流坯……
把房客锁上以后，我们俩到办公室里喝咖啡。这间房子和房客的大屋不同，有一个很大的窗户。满屋黑色的家具，散着一股醋酸味。假如我记得不错，冰醋酸是种粘合剂๘。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aທndne9——我正在学英文，不知不觉就要来上一句。我舀了一些咖啡豆，放进磨里磨着。表哥躺进了黑皮沙，马上又跳了起来，看着那些咖啡豆说：小二这是我的小名，咱们是不是太过牛逼了？在我表哥的词典里，牛逼指奢华，还有很多词义，在此不能一一开列。我告诉他说：不牛逼。我们喝掉咖啡，留着票，就可以上账。这笔钱叫做管理费，按国家的财务制度，最后算在房客头上。他听了满脸通红，说道：财务制ๆ度真牛逼，我算种上了铁杆庄稼了——当然，此间的牛逼，又是英文9onderful之意。他还让我帮他算算自己有多牛逼——此处之ใ牛逼又是每月收入之意。我说你且慢牛逼，管不住房客有你的好看。上面吊销你的执照，叫你血本无归。他说：能管住的。今天这不是第一次慌了吗？然后他又说起第一次来，刚动手摸摸，自己就先流了——这是个下流比喻。我能ม听懂，但不接茬。后来我要回学校，表哥送我出来。走在走廊上，看到每个房客还规规矩矩坐在自己的床上，叉开双腿，眼睛看着我们——这好有一比，在幼儿园小班里，大家排队去屙屎，屙完不敢站起来，都在看阿姨的眼色。看来大家都懂规矩，这就省我表哥的事了。
所以假如你在上学的年龄，一定要从学校里逃掉，这是当务之急——逃掉以后怎么谋生就成了问题。我一直在给人打工，我表哥在做生意。做别的倒也罢了，他居然做起公寓来了。这行当不但对品行、阅历有种种要求，还要年满三十五周岁。要是我记得不错，我表哥顶多比我大一岁——也就是说，不满十八岁。但你到เ了他的面前一定会打消这一个想法：我表哥头顶光秃秃，两腮和月球的表面相仿。额头上有三道抬头纹，配上又黑又粗的眉毛和一脸奸笑，就像一根四十五岁的老油条，这都是吃药吃的。在眼前这个社会里，人只有过了求学的年纪才能有前途。在这方面，撒谎只能解决一部ຖ分问题。这家伙拿着类固醇、睾丸ฤ酮一类的药物当家常便饭来吃，还劝我也吃，但我可不想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顺便说一句，这家伙不但手背、脚๐背、胸口、小腹上满是黑毛，连背上都长着。至于他那ว杆大枪，让人看了都替他害臊——说实话，我今年只有十六出头，我可不想长这种东西。
4๒02๐的秃头也说，挨两下打没有什么。在他原来的公寓里，绿头的管理员也打过他。比方说有这么一次，夏天的中午，她走进土库，对他说道：秃头，我不得不打你了。这种事情来得很突然，不由他心里不慌，急急忙忙地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问道：脱裤子吗？女孩说道：脱。他就把裤子脱掉，围上一条浴巾，精赤条条地走到院子里。大槐树下放了一个板凳。秃头趴到板凳上，把胯部横担在凳面上，屁股撅得高高的，把浴ภ巾解开，好像对方是个肛门科大夫。女孩说道：用手把阴囊兜住，别打坏了。就拿起一块木头搓衣板，双手抡动，噼噼啪啪地打了起来。这个秃头身体健壮，也经打；但不是一条好汉：他怕疼。挨了几下就哼哟哼哟的，又挨了几下，就说：差ๆ不多了吧。那女孩住了手，看看他的屁股说：不行，还得打几下。过一会秃头又说：歇歇吧。女孩说：我不累。但她不问秃头疼不疼。直到把他的屁股完全打肿，红彤彤亮晶晶像熟透的苹果，她才把板子丟下，擦擦脸上的汗说：打完了。唉呀，手上都打了泡了。还把手伸给秃头看。当然说的是她自己的手，秃头手上不会打泡。后者哼哟哼哟地说：可以抹点红花油。她就去抹红花油，当然，是抹在自己้的手上，没抹在秃头的屁股上：这个部位面积很大，没有那么多红花油。实际上，这座土库只有一半是公寓，另一半放着苹果。那女孩拿了一个ฐ熟透的红苹果作为样板，放在板凳边上，先把秃头的屁股打得像苹果一样，然后就把苹果吃掉了。此时秃头已๐经不能动弹，只好叫人把他架回去，趴在板床上。假如库里没有苹果，就得拿茄子当样板，工程也因此变得浩大，从早上打起要一直打到天黑，把屁股打得像马路一样平坦。用手指弹弹，叮当有声。401้的女孩打断他说：行了行了，你别ี编了……但秃头说，他一点都没有编，说的完全是真的。他也说，总不挨打就要撒癔症了。我想了一下说：我知道你们撒的是什么เ療症了——你们都是受虐狂！40่1的女孩听了说：胡扯。就转身去工作，不再理我了。4๒02๐的秃头却说：我们要真是受虐狂倒好了！在这个ฐ世界ศ上，羡慕什么人的都有，就是没有羡慕受虐狂的。他的话把我彻底搞糊涂了。
假如你认识我，一定会说我有点呆头呆脑。这也不足为ฦ怪，假如你像我这样总在盘算着，一定也会呆头呆脑：我一面在黑铁ກ公寓里出出进进，观察着这种生活，一面又在盘算逃开它的办法。说老实话，要逃还是有办法逃的，天涯海角，地方很大。但我逃到哪里都没有身份，怎么谋生可是个大问题。打个比方说，我可以跑到เ山西去，找个ฐ私人开的小煤ศ窑，下井去背煤——窑主看到我有胳臂有腿有脊梁，肯定会满意，多半不会向我要身份证件，但是干这种事还不如住进公寓。我正在想这些事，忽然听到有人在敲身后的铁门。回头一看，401的女孩站在铁门前：她上身着一副无肩带的黑色胸罩，下身着一条黑色三角裤，脚下穿着一双塑料拖鞋——她的皮肤非常之白。她简单地化了一下妆：涂了嘴唇，还画了眉毛，手里拿了一条浴ภ巾。我把铁门打开，她走了出来，在我肩上拍了一下说：走啊，上一号。这时我以为一号必然是桑拿浴室。此时她脸上红扑扑的，很是兴奋，但假装轻松，吹着口哨——但不大会吹，噗噗的。她带我走到เ一个ฐ小门前面，让我拿钥匙打开门，里面是间灰蒙蒙的房子——从地面到เ天花板都是裸露的水泥。我不知道还有这间房子。地中间有张木板床，是用很厚实的木板钉ล成的。但是这间房子不是桑拿浴室——这里面太过凉快了。她走到床前，愣了一会儿，把浴ภ巾铺在床上，然后就趴了上去，把手脚都伸直，对我说道：来，把我的手脚都拴住。这时我现这床上钉有一些皮带。我把她的手脚都拴住以后，她又说：把背带解开。我把她胸罩的背带解开了，然后就不知做什么好——我现这女孩的腰很细，身材也很苗条，但这不算什么新现。忽然之间，这间房子里响起了我表哥的声音，但我表哥又不在房子里。这件事又让我愣了一愣，然后才想到，这间房子里必然有暗藏的对讲设备。
河边有片沙地，沙地中央有棵白杨树，到เ了这个地方，管理员取出一把将军不下马的锁来，把秃头像一只奶山羊那样锁在树上，把钥匙挂在脖ๆ子上，一头扎进河水里去。秃头待在岸上百无聊赖，就蹲在地下扒沙土。每逢有人偶尔骑着自行车经过，他就低下头去，用湿沙子堆筑城堡、坦克，还有一切童年堆筑过的东西。有时候那位骑车人还会从车上下来，走下斜ฒ坡，一直走到秃头面前蹲下问道：哥们儿，你丫玩的这是什么เ性游戏？秃头把脸别转过去不回答。这位骑车人又站起身来，对河里的管理员大声说道：姐们儿！你们玩得够野的啊！管理员只顾游水，也不理他。那ว个人见没有人答理，只好艰难地往堤岸上面爬，嘴里还说：我行我素，目中ณ无人，我真服了你们了。然后他就骑上自行车走了。有时候这位过路人实在磨磨蹭蹭，管理员就在水里大喝一声道：别讨厌啊！他是我们的房客！过路人听了，瞪上秃头一眼，说道：我还以为是干什么的，原来是住公寓的！他朝秃头脸上啐了一口，然后就走掉了。
对于以上事件，我还可以补上几句：下雪那ว天傍晚，有人在街东头的啤酒馆里打翻了一个管理员，劫走了一个房客，装在拖拉机上，转了一圈转到街西口，把他卖给了我表哥——此时我在场，因为房客贩子在门口用对讲机和他谈生意时，我表哥打电话叫我过去，还让我带着点家伙：和房客贩子打交道，谨慎一点可不是多余。于是我到了公寓外面，后腰上别着一把黑市上买来的钢珠手枪，站在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我表哥见我来到，就把门打开，让那ว帮人进来，上了楼，把劫来的人送进房间，然后给了他们钱，让他们出去。在此期间我一直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这种一前一后的架势给他们一定程度的威慑。等到把这帮人打出了门，我表哥对我说：干得不坏。我们表兄弟俩就到办公室里去喝咖啡。
黑铁公寓的管理员终身生活在皮革的臭味里，他们必须赤膊穿皮衣，请不要以为这是种好受的滋味。我就不肯这样穿衣服——到了热天要起痱子，冬天衣服里又是冷冰冰的。假如他是男人，就必须是条彪形大汉，脸相还要凶恶。像这样一位管理员在雪天带着4๒01小妲在公园里散步，此时天上降落的雪和米粒相似，有时大块的雪还会从杉树枝上跌落下来。公园里空无一人，他跟在小姐身后从松软的雪层中走过，同时在心疼脚上的皮鞋。小姐在一棵树前站住了，他也趁机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就在此时，她转过身来，径直走到他面前说：我也想吸一支烟。此时他面临ภ着抉择：他可以说，不要吸烟，吸烟对身体没好处。他还可以不回答径直走开，这些都是管理员对待房客的方法。但他从烟盒里取出一支揉皱的骆驼牌香烟递了过去。小姐笑了一下，说道：谢谢，我想抽自己的，在斗篷里面的口袋里。管理员把自己的烟收了起来，俯身撩开她的斗篷到里面找香烟。这件斗篷的里面异常的深，他在里面翻来覆去，终于找到เ了一盒红色的硬壳坤烟，从中取出一支放进嘴里，然后把烟盒放回口袋里，为小姐整理好斗ç篷，系好颈่下的带子。把一切都整理好之后，他取出自己的打火机，点燃了这支香烟，吸进了一口带有荷花苦涩味的烟——这种味道使他联想到女人阴部的气味，所以他不喜欢这种烟。他把这口烟全都喷了出来，然后很熟练地把香烟掉过头去，放到小姐嘴里——此时他细心地关照了一声：用牙咬住，不然会掉的。而小姐也闷声说了声谢谢。她转过身去，在公园里继续漫步，直到เ天色变暗她感到心满意足时，才回到黑铁ກ公寓。她很喜欢今天的雪一可惜的是，不是每天都下雪。管理员跟在她的身后，他的时间也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在内心深处，他感到无奈。但他知道，必须理解房客，尤其是在这天地一色的天气里。外面一片洁白，你却待在漆黑的屋子里，这种处境让人想到失去了的自由，因而变得心痒难熬。你不能光想着收房钱，有时也要迁就一下房客的心境——管理员就是这么เ想的。他还想道：好在不是每天都下雪。这件事生在雪天，这个ฐ管理员是我的表哥。
我表哥常常关照我说，要尊重房客。起初我觉得这种叮嘱是多此一举：我自己将来也是房客，我会不尊重自己吗？但后来现这不是多此一举ะ，在天桥底下403๑喋喋不休时，要不是想起了表哥的叮嘱，我早就出言顶撞了。她说到เ银行里的种种好处，不但工资，还东西：香水、唇青、山美子牌的内衣看来她穿在里面的就是山美子了，样子是有点怪，但她不说我是看不出来的，还香烟，我表哥抽的骆驼牌香烟就是她们那里的。这种烟是用土耳其烟草手卷的——我说我表哥这两天怎么满身的鸡屎味儿，原来是她祸ຖ害的。我不喜欢听到这些事，这可能ม是因为银行不雇数学家。但我也不是冷酷无情之ใ辈：听到她说话声抖，我几次想把大衣脱下来替她披上，但马上又变了主意——她又说到那家银行是外资的，有不少外籍职员，也许有天嫁个外国人，就可以出国，不住公寓了。我不喜欢听到这些话，也许是因为ฦ我是个男人，不做变性手术没人肯娶我。到เ后来，我听到她牙齿在打架，已经在解大衣的纽扣，但这时班车开来了，这个善举就没有做成。班车紧贴着马路牙子停下，前门打开，戴太阳镜的司机低头看看外面，说道：啊哈，有人送啊。403马上就振作起来，一面往班车上爬，一面说道：可不是吗，我们管理员的表弟，在我们这里打工——那辆班车方แ头方脑，所有的窗口都钉了铁ກ条，叫人想起了运生猪的车——在车门关上之前，她对我说：晚上早点来接我，别忘了。我答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我要是能把这事忘了才好呢。
二
孙老板想起那一年清明以后，叛军逼城，皇上点起京城里的禁军。御林军，还有一切守城兵马，御驾亲征。也不知向导是怎么回事，迷失了方แ向，叛军从东边来，他们走到西边去，而且一天强行军三百里，终于错到山东去。就在这个ฐ时候，王仙客做了无双家的女婿。这件事真有趣得很。
原来王仙客到京城，是要考进士的，他和无双打得火热，耽误了功课，所以他就没去考进士，而是考了一个好考的明经。因此他和无双的婚事就论不成。无双的爹是朝廷的一品官，不乐意女儿嫁给个ฐ明经。忽然间事情起了变化，老头子赶紧把女儿嫁给他，还是因为叛军逼城。
那一天孙老板在门前看见，王仙客骑一匹高头大马，手里拿一张大弓，雄赳赳气昂昂押一队车马出坊去。无双一家在后面老远处跟随。看这个架势，如果王仙客遭了劫，不用指望后队来增援。换言之ใ，这未婚女婿是一个送死的职位。
王仙客实在缺心眼，他明知道坊外面乱ກ得很，流氓无赖都上了街，还敢押着财产走在前面，真是不怕死。当然也要承认，无双家使得好美人计。看来流氓也怕王仙客的大弓长，没敢抢他。他们出了城，没碰上强盗却碰上了兵。王仙客跑了，无双一家叫人家逮住，不用说，都当了刀下鬼。
孙老板这样想，自己都觉得不对。他影影绰绰记得，后来无双回到เ宣阳坊里来，在原来的宅子里又住了很长时间。但是他实在不记得她上哪儿去了。程老板也如是，他只记得王仙客和无双在他后巷里接吻，这证明无双是存在的，却不能告诉王仙客她到เ哪儿去了。
王仙客一走，绿女就来了，像在孙老板家一样的撒泼打赖。先是破口大骂，然后就哭起来。她说：程先生，你也跟那些坏蛋来害我！我还以为你爱我呢，原来一点都不爱！程老板听她这么เ说，半个ฐ身子都麻起来。他说他以后再也不，他再不会，结结巴๒巴语无伦次。无双给他一个ฐ甜蜜的吻，然后出门去，但是程老板只了一会呆，就决定要继续和她作对。
程老板受不了绿女是良家妇女。她分明是个婊子，不知怎么把王仙客勾上啦，居然当起无双来。这件事非常的不对头。盖良家妇女者，人人需敬而远之者也；婊子者，人得嫖之者也。绿女还是当婊子比较好，否则叫人怎么เ活呀？
程老板是个风流人，但是他喜欢光明正大地、安全地满足性欲。他也出得起钱。从这个观念出，他希望一切妖娆ๆ的女人都去当婊子。当然，也许她们不乐意当，那么就该躲在家里别ี勾得大爷心动。你别看他在无双面前那么乖๔，其实狠着哪！要不能叫正人君子吗？
那一天王仙客又去了罗老板家和王安老爹家，他向他们打听无双的下落，他们也说不上来。王仙客前脚走了，无双后脚就去骂街，骂得无比难听。她管罗老板叫龇牙鬼，还说从来没见过比你更难看的人。而且她还威แ胁老爹说，老梆子，下回再捣我的鬼，小心我把你那只好眼也挖出来！这两位听了只是冷笑——这里是天子脚๐下，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岂容你在此行骗！你不来闹事倒好些，现在我更放不过你！
无双从老爹家出来，走在小巷里看见王仙客在等她。两人并肩回家去。王仙客问怎么样有门吗？绿女无双说，没问题。不出十天就能找到你旧情人的下落。不过有一点要和你讲明白，找到以后，不准你和她藕断丝连。我心软还没软到เ这个地步！
果不出宣阳坊各位君子所料，这绿女不是无双。她到宣阳坊，就是帮王仙客找无双。这种事不是每个ฐ女人都肯干的，绿女也不乐่意。无奈王仙客找不到เ无双就是一个失魂落魄的样子，谁都不乐意见，所以她只得陪他来，自叹倒了八辈子血霉。我们先把倒霉不倒霉的事放下慢讲，单说王仙客找无双的计划。这不是什么新า鲜东西，在三十六计里，这叫抛砖引玉之计。
7
王仙客找不到เ无双时，也没了盘缠。他可以回家乡去，但是他也不敢回。照宣阳坊里各位君子的意见，他的记性很有问题，所以很可能ม把爹娘也记错。走进一个陌生的地方，把别人认错，这还算不上冒犯，走进生人家里，把别人误认成爹娘，这就不得了，兴许得个ฐ冒名诈财的罪名。王仙客无处可去，只好到เ长安城外灞桥当了一个馆吏。
馆吏的活计很轻松，王仙客有很多时间想无双的事。他几乎成了思辨学者。他像侦探一样想，无双在哪里，然后又像哲学家那ว样想，无双是不是存在，最后他像心理学家一样想我现在是不是做梦。第一，不能想象全宣阳坊的人都有那么浅薄的幽默感，硬说一个存在的女人不存在；因此就有第二：无双不是人，是一个ฐ鬼。刘天德也不存在，刘天德一家也不存在，他们全是鬼。但是假如一个和他相处了两年又订了婚的人都是鬼，那么所有的人都可能ม是鬼，他自己也不能说是人。大家都是鬼，那就和不是鬼没什么两ä样；所以又有第三：他一直在梦里。王仙客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一个ฐ希腊大贤苏格拉底式的结论：我只知道自己一无所知。
想明白了这一点，王仙客就满身哲学家的气质。但是人生在世一无所知毕竟还是不行。连苏格拉底都给自己้惹出杀身之祸ຖ，何况王仙客是中国人。有一天，王仙客在正堂上看着一只猫呆。那ว个猫在一个ฐ瓷瓶上擦痒。他想，也不知猫能不能ม把瓶子蹭下地来，瓶子下地也不知会不会碎，碎了以后也不知能不能ม修理。他只顾想这些深奥的问题，就忘了管管这只猫，结果瓶子掉下地来打得粉碎，这瓶子是皇帝路过时赏下来的，任何人不得打破。因此他犯了大不敬罪，合当斩。从这个故事我们可以看出苏格拉底当不得。
王仙客的运气好，犯了这样的大罪也没丟命。有人教他来投奔这绿女，不但保住了命还得一美妻。这是另一个故事，在此不便细讲，反正王仙客没有死，而且娶了绿女。结婚以后他还是不清不楚，生怕自己又做梦。绿女知道他这个ฐ病非找到无双不能好，就陪他再上长安来。
俗话说，旁观者清。绿女一听王仙客说他的疑惑就肯定有无双其人。她说：要是没她你也不会这么失魂落魄。要找无双可以，有一个条件。找着了给她一笔钱就叫她滚蛋，我可不乐意在家里养一个闲人找气生。谈好了这些，绿女就和王仙客到长安来找无双，根据王仙客说的情况，绿女定下了拋砖引玉之计。她说用这计要是找不到无双，算我十九年白活。